第31章 小匕首
奢華未必珍貴，但珍貴絕對是奢華中的極品。
蕭若詞對古玩字畫并無研究，只是之前在實行“敗家計劃”時逛過幾家古董店，老板認真講解，她隨耳一聽，便記住了些。
書架上的這些東西，皆出自名家之手，若非有收藏愛好，那定是有意搜羅。再加上葉湑說，還有一些兵器和珠寶，想來這位璇玨公主摸不準送禮對象的愛好，采取廣撒網的策略，真是用心良苦了。
葉湑面上波瀾不驚，但眸底早已翻起驚濤駭浪，冷聲問道：“那日到底發生了什么？”
在別人看來，他的眸中泛著寒光，但蕭若詞的感覺恰恰相反，對方那炙熱的視線將她里里外外看透，把她烤得外焦里嫩。她再也不敢逞英雄直視他雙眼，慌亂地別過頭去。
“平蕪不是說了嗎，我們只是吃了個飯而已，紫巖不勝酒力喝多了�！彼е嵛�，心頭的小兔子不安分地來回蹦跶。
“你們為何不在群玉樓吃飯？還有，你怎么可能丟下紫巖獨自離開？”葉湑半瞇著狐疑的眼，讓人頭皮發麻。
“群玉樓一直處于歇業狀態，也沒人給我們做飯啊。”蕭若詞絞著頭發，目光定在手指上，哪怕狡辯也不曾抬起頭，“再說，我并沒有丟下紫巖，平蕪因為宵禁要趕回來，我只好留她一人在酒樓，出去找轎子，誰知她迷迷糊糊地自己走了，路上便遇到了釅親王。我回來找不到她，情急之下只好再請平蕪幫忙�！彼低得榱搜凵砬爸耍至⒖痰拖骂^，“釅親王的話，難道你不相信嗎？”
她聲音雖然清脆，卻因心虛少了明亮，不過她滿心感謝沈平蕪的講義氣，果真沒出賣她，同時也有些意外，連那個釅親王也陪她一同糊弄葉湑。盡管不知他有何企圖，但起碼這謊算是將將能圓回來了。
葉湑的臉好似凝著濃墨，“那信上之事又作何解釋？”
蕭若詞見他換了個問法，心中不禁竊喜。她知道他肯定不信自己的說辭，卻拿不出確鑿證據，只得改變方式套她的話，但她連前面的九十九步都走了，豈會被這最后一步絆倒？
她褪下怯怯之色，眼中煥發出慧黠的光彩，唇上的一抹淺笑，好似半開的桃花，含蓄又抓人眼球。
“人家公主謝的是你，你問我做什么？”她微微歪頭，正面迎上葉湑的眸子，“難道你自己救了人都不記得了？”
葉湑望著她明艷的面龐，心頭驟然升起一股子煩躁，凜然道：“我與公主素未謀面，何來救人一說？”
此語一出，蕭若詞心中的捉弄之言完全被疑惑取代。
葉湑一向耿直，只會辯論不會狡辯，既然他說不認識公主，那便不會有假。
參考宋夫人的話，事情定與那日在般若院發生的意外有關。
那一夜，自己一直蹲守在門口，屋內燈熄后發生的事一概不知，后來卻無意中扶住了那名小公子。可若事出于此的話，不該是“多謝葉將軍相救”，應為“多謝葉將軍的屬下相救”才對。
信上的內容太過含糊，于情于理都好理解，畢竟堂堂大莘朝的公主逛窯子，實在有損皇家清譽，但如此一來，實在讓人摸不透璇玨的心思。
蕭若詞蹙眉聚唇，心神極度專注，下意識抬起素手將碎發掖入耳后，唇角天然微微上翹，舉手投足間別有一番風情。
她思來想去有些苦惱，雙臂舒壓似的來回擺動，卻無意中觸碰到腰間一件堅硬的東西。
心念電轉間，她好似沖破濃霧的海鷗，眼前一片豁然。
“我知道了！”
她興奮地舉起那硬物，剛要開口發問，卻發現葉湑正深深望著自己。
她突然有種錯覺，外面的日光之所以了無生氣，都是被如謫仙般的人奪走了光彩，輸入自己的眸光中，瀲滟了一泉春色。
她不知此時的自己是大腦一片空白的，因為她的神志也隨那日光被一同剝奪了，只是癡癡地盯著眼前人。
屋內寂靜如雪，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最先敗下陣來的——是男方！
起先，葉湑見蕭若詞神色凝重，以為她想到了重要又棘手的問題，心也隨之擔憂起來，視線不由得與她并行，后來漸漸的，這視線改變了原本的目的，意圖逐漸趨于無法控制的失智狀態，想要移開眸子，已然難以做到。
直到對方也望了過來，他才惶惶然地舉起白旗，錯過半面臉，只留那一側毫無情感的銅面對著她。
蕭若詞見他動了，也猝然回過神來，臉頰如從巖漿里撈出的一般，滾燙得快要把肌膚融化，然后猛地轉過身，背對他。
察覺出她的羞赧，葉湑急忙用干咳來掩飾唇角勾起的笑意，刻意冷酷地道：“你若想到什么便說出來，萬一過了時機，可能會覆水難收的。”
蕭若詞捧著發燒的兩頰，又輕又緩地呼氣和吸氣，這才斂定心神，再次轉身，抽出腰間的那把小匕首，推到葉湑面前。
“我是想問你……”她喃喃之音顯得極為柔媚，字字清晰卻字字軟糯，“這物件是不是只有你一人擁有？”
葉湑的雙唇深深地抿成一條線，“不是。送你便是你的了。”
莫名的，蕭若詞感到自己好似漂浮于云端，身子輕飄飄不說，連意識也快飛走了。
對方明顯是在抬杠，她怎么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呢？
她慌忙甩甩腦袋，企圖把腦漿重新構建成一樁堅不可摧的堡壘，板著臉道：“我就問你這東西是不是‘唯一’的！”
“是�！被卮鸬酶纱噻H鏘。
“是不是見它如見你？”
葉湑沉吟片刻，坦然道：“倒沒那個規矩，不過……”
他還未說完，只聽外面響起一個憤怒的女聲，隨后門便被敲響了。
只是轉瞬的功夫，怒火化為溫泉，聽聲音便可想象得到當事人的慈祥，“湑兒，詞兒，你們在里面嗎？娘回來了，方便進來嗎？”
蕭若詞認出是莫歸晚的聲音，馬上打開門，親昵地挽著葉夫人的手臂，假意嗔怒道：“晚姨，您怎么才回來呀，詞兒都等您半天了！”
她臉頰的紅霞還未完全褪去，配上撒嬌的姿態，連和尚見了也會心頭悸動。
“要知道詞兒你來，我才不去什么天壽寺上香呢！”她摸摸蕭若詞的小臉，不禁一驚，又覆上她的額頭，憂心道，“閨女，你是不是發燒了？”
蕭若詞趕緊握住她的手，辯解道：“沒有，天氣太熱了，葉湑的書房又太悶，憋的�！�
莫歸晚瞥了眼兒子，心中頓時了然，打趣道：“可不是嘛，湑兒的耳朵也紅了，這屋子是該通通風了�！�
蕭若詞心跳得更快了，不知該作何回答。
反倒是葉湑反應神速，神色和善中透著些許嚴厲，道：“娘，天壽寺的惠恩大師是爹生前好友，您回京了，理應去探望一番。如此在背后抱怨，實非豪杰所為�！�
莫歸晚壞笑的臉登時沉下來，“我幾時抱怨過惠恩大師了？我說的是吏部侍郎商夫人！”
蕭若詞驚詫地問道：“晚姨，您碰到商夫人了？”
莫歸晚一臉憤憤，“那個女人仗著自己夫君在朝中的權勢，什么都要搶什么都要爭。明明大家可以一同上香，偏偏她霸道地把所有香客都趕走了，說什么吉時不可誤，還說什么菩提老祖托夢給她，上香時不可有旁人在場，否則靈力會分散。我就說，是她迷信過了頭才對！”
蕭若詞心中陡然燃起無限崇敬，能在這種大環境說出譴責迷信的話，真是太智慧了！
葉湑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置可否地道：“娘，有些事知道就好，何必講出來？”
“那不對！”蕭若詞挺身而出，分辨道，“不說出來別人怎么會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還是詞兒懂事�！蹦獨w晚拍拍她的手，朝兒子努了努嘴，“劃重點”般強調，“不說出來，別人怎么猜得到自己的想法呢？”
葉湑臉上出現從未有過的倉促，暴躁地道：“說出來又能如何？娘，您同商夫人說出心中所想，她便會聽您信您嗎？”
“不聽我又如何？我就算煩死她也不能讓她把我氣死吧！”莫歸晚毫不示弱，“而且有些事，你越是悶在心里不說，對方不僅不理解你，嚴重的，會發生無法挽回的誤會，到時就后悔終生咯！”
葉湑賭氣地緊握雙拳，“后悔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人無尤。”
莫歸晚急得就差撬開兒子腦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構造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死腦筋？一點也不像我！”
“不錯，您不是常說，我最像我爹嗎？”
莫歸晚“啪”的一聲拍響桌子，“我今日是走了什么霉運，在外面生了一肚子氣，回家還要受兒子的氣，我早晚得含恨而終。等我到了下面，我定要讓你爹托夢給你，狠狠教訓你！”
葉湑似笑非笑地道：“娘，您不是剛說不信這些嗎？此刻又變了？”
“你這小子——”莫歸晚咬著牙，“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我告訴你的那些東西全讓你用我身上了！”
蕭若詞聽他母子二人一來一回，心中冒出某個精彩又刺激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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