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全狐宴
幾日短暫的平靜,好似隱藏在低云中的洶涌,總有爆發的一天。
蕭若詞一早收到可靠“情報”,心道:暴風雨終于來了!
甫一邁入宋府大門,便感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
她斂起唇角笑意,調整出一副附和“實時”的神色,惶恐地奔入宋月離房間。
丫鬟開門迎她,然后迅速又關上,她身子抖如篩糠,顯然是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屋子比之前來時更悶更熱,窗簾拉得死死的,一時間讓人分不清此刻是白晝還是深夜。
臥榻上,宋夫人緊緊摟著宋月離,好似生怕她變成蝴蝶飛走了一般。
宋掌柜坐在她們身側,一張臉與黑暗融為一體。
宋云信和蕭初孌立于一旁,前者眼眶泛紅,胸前劇烈起伏,后者輕撫他后背,神色極為憂慮。
蕭若詞的出現好像一星火焰,倏地燃起他眸中的憤怒。
“你來做什么?”他惡狠狠地咬著牙,“還嫌我家不夠亂嗎?”
蕭若詞翻著白眼深呼一口氣,看在他憂極失智的心情上,自己姑且先忍一忍。
“云信……是我叫若詞來的。”
床榻之人聲如斷絮,每個音發出都耗費了全身力氣。
即便早有預料,但看著宋月離比宣紙還脆弱的樣子,蕭若詞還是揪著心的痛。
“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演戲,而是真情實感的難過。
宋夫人哽咽地低聲命令:“小桃,你說吧。”
小桃便是最初的那個小丫鬟,她原本站在最角落的地方,此刻被蕭若詞的目光鎖定,身子完全蜷縮在一起。
“是……夫人。”她空洞的雙瞳被恐懼填滿,戰戰兢兢地道,“今早,我服侍小姐起床,竟發現……發現她身-下多……多了……多了一條狐貍尾巴!”
蕭若詞震驚地盯著宋月離被毯子包裹的雙腿。
“后來,小姐讓我去請夫人和公子……”小桃續道,“待我們返回時,小姐已經暈過去了,而那尾巴……也不見了!”
蕭若詞驚愕得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輕輕問道:“可請大夫了?”
宋夫人揚起被淚水清洗得暗淡的臉,“這種事如何能讓外人知道?所幸月離自己醒了,不然……”
宋掌柜重重拍了一下床板,瞪著蕭氏兩姐妹,厲聲道:“既然不可對外人講,為什么這兩個丫頭會在這里?”
宋夫人終于忍不住了,放聲哭起來。
蕭若詞和蕭初孌面面相覷,臉色都不好看。
宋云信挺身而出,擋住蕭初孌半個身子,很有擔當地道:“爹,初孌擔心姐姐,這幾日天不亮便來給她做吃的,今日之事,是我告訴她的。”
蕭若詞眉頭一挑,怪不得從天壽寺回來后,她便很少見到蕭初孌,合著是半住在宋家了。
蕭初孌神色惶然,好看的杏眼泛著一層水霧,身姿謙卑但依舊玉立婷婷,楚楚可憐的模樣惹人憐惜。
“對不起,宋伯父,是初孌的不對,我不該擅自參與宋家的事。不過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講出去的!”
宋掌柜無奈地嘆了口氣,將目光移到蕭若詞身上,好似在說:你妹妹都表態了,你呢?
蕭若詞故意無視他的暗示,徑自走近宋月離,半蹲在地,凜然道:“離姐姐叫我來,想必是沒把我當外人。”她雙手懸在對方的雙腿上,只是微微觸碰到了毯子,“離姐姐,你講實話,這……尾巴,只是今日才出現的嗎?”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面露駭然之色。
宋云信握緊拳頭,好似要錘爆她的頭,大喝道:“蕭若詞,你胡說什么?”
“云信!”宋月離大喊一聲,隨后止不住地干咳起來。
蕭若詞忍無可忍,站起身,步步逼近宋云信,雖然對方高出她半個頭,但在氣勢上,她儼然像個巨人。
“宋云信,你耍性子也要看看對象!”她鳳目怒瞪,神色如雪山之巔綻放的蓮,冷傲又倔強,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凌厲,“離姐姐發生這種怪事,你不去想解決辦法,只會挑我這個軟柿子捏,你可真是孝順弟弟啊!別人做做樣子你就深信不疑,面對事實又諸般懷疑,這么多年你的書都白念了!”她譏諷地輕笑一聲,“也是,你這個富二代,靠著父輩積攢的財富足夠過一生,何必委屈自己去明辨是非呢?只可惜宋伯父花了半輩子心血教導你,你只學會了做生意的皮毛,卻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聽到她這么責罵自己的寶貝兒子,宋掌柜氣憤填膺,但細想她的話,竟覺得字字珠璣。
宋云信天資聰穎,但走仕途之路還是少了一些天賦,所以他才決心讓他繼承家業。他幾乎是手把手教兒子營生之道,成果也很喜人。只是宋云信性子單純耿直,在詭譎的商海中難免會遇到風浪,至今為止,他都能做其背后的舵手,可百年之后呢?只盼著兒子能快快成長,快些能獨當一面。
這些心思,他連妻子都未曾講過,卻被蕭若詞一眼看穿,他不禁懷疑那個曾經五谷不分的蕭大小姐是否一直是個扮豬吃虎的狠角色。
想到這,他不禁長長地“哎”了一聲,不作分辨。
連爹爹都難以反駁,更別提口才一般的兒子了。
若宋云信是個狡詐油滑之人,有千萬個借口供他選擇,但他不是,所以他被蕭若詞罵得只是滿臉通紅,“你你你”的再難說出一句整話。
而他的好“輔助”蕭初孌,本可幫他狡辯幾句,但見宋掌柜都不言默認,自己當然也不可當那不懂身份的出頭鳥,也是三緘其口。只是輕輕搓搓身邊人的手臂,幫他舒氣。
蕭若詞冷冷剜了宋云信一眼,復又底下-身子,柔聲懇求道:“離姐姐,你說實話吧!”
宋月離默默地流著淚,深深地閉上雙眼,將頭埋入宋夫人的胸前。
小桃“撲通”跪下,哭著道:“是,蕭大小姐,你猜得不錯,這件事并非今日才發生。”
蕭若詞將小桃扶起來,溫柔地摸摸她的頭,親切地道:“小桃,你說吧,說出來就是幫離姐姐。”
“嗯!”小桃誠懇地點點頭,“大概是十天前,我幫小姐整理床鋪,第一次發現了狐貍毛。當時我嚇壞了,但是小姐怕夫人擔心,叮囑我不可將此事告訴任何人。之后每日清早,都會有掉落的狐貍毛,而且越來越多,我都是小心收好丟到外面去。直到今日……我萬沒想到,小姐她……”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嗚嗚地哭。
蕭若詞神色凝重,斟酌再三,還是決定問出口:“離姐姐,那尾巴可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宋月離凄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是吧。”
“那它消失時,你可有感覺?”
“我只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蕭若詞眼珠一轉,聲音不重也不輕地喃喃,以確保所有人都聽得到,“難道宋家與狐貍結了怨?也不對啊,只有離姐姐身上出現異變,為何狐貍只針對她一人呢?”
“那個夢!”宋夫人驚叫一聲,抓住丈夫的胳膊,“老爺,狐貍嫁娶的那個夢!”
宋掌柜冷哼道:“無稽之談!”
宋夫人神色悲切,“可我們家和商府出現的狐鳴和狐影又作何解釋?”
宋掌柜眉頭緊皺,沉默不語。
宋夫人不忿地哭嚎:“婚約明明是商大人和舒妃娘娘定的,為何狐妖作亂我家要多過他們?不公平啊!我們月離明明什么都沒做過!”
蕭若詞心頭一突,宋夫人申訴似的抱怨本可忽略,可此事太過兇險,若一個小環節出了岔子,恐關系到后面最關鍵的部分,她必須想個說辭填補這個漏洞才行!
她正思索之際,卻聽蕭初孌緩緩開了口。
“宋伯母,初孌有些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若詞驚異地望向她,這種感覺就像費勁千辛萬苦打撈上來一個蚌,撬開蚌殼,不知里面是價值連城的珍珠還是身懷劇毒的海蜇。
宋夫人眸中黯淡無光,頹然道:“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有什么不能講的。”
蕭初孌端正儀態,鄭重地道:“那個夢,信哥哥對我講過。假若離姐姐真是狐貍的新婦,他們是不會傷害她的,不過是用些小伎倆來嚇嚇你們,讓你們放離姐姐嫁入狐族而已,畢竟在他們看來,您二位是離姐姐的爹娘,也是婚姻的決策者。”她頓了頓,聲音出現少見的深沉陰森,“但,當他們知道小打小鬧阻止不了親事后,便會拿真正的阻撓者開刀。”
“離姐姐的夢中,那個抓走她的人,最初也是無恙的,但在狐貍全部跳下山崖后才七竅流血而死,恰好與現實相符。狐鳴、狐影、狐毛和狐尾,都是狐貍們以死亡為代價對宋家和商府做出的警告,倘若離姐姐依照婚約成為商二少夫人,那么商府必會有人性命堪憂。”
此話一出,屋中登時鴉雀無聲,只能聽到眾人急促的呼吸聲。
驀地,宋掌柜站起身,毅然道:“我去一趟商府!”
宋云信也隨即反應過來,叫道:“爹,我同您一起去!”
計劃似乎順利到最后一個環節了,可,這種惴惴不安的感受,比實行計劃時還讓人膽戰心驚。
蕭若詞瞇縫著眼鎖在蕭初孌身上,不知她是青云還是暴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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