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落大雨
群玉樓后院,兩個身著粗布麻衣的家丁挑著兩擔空籃走出蕭宅。
他們的步伐由最初的謹慎小心,慢慢變得急切起來。到了一個隱蔽的拐角處,兩人將肩上的負擔一卸,再次返回大路,無聲無息地融入繁華熱鬧的街道中。
他們牢牢牽著彼此的手,好似生怕對方消失了一樣。
“離姐姐,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我不要休息,我要離開這里!”
一身男裝的蕭若詞拉住同樣裝束的宋月離,鄭重地道:“離姐姐,若你反悔,此刻回去還來得及。”
宋月離如梨花般嬌弱的臉上閃爍著堅毅的光芒,“若詞,我不后悔!我一輩子都不會后悔!”雖如此說著,但眼中仍泛出點點擔憂,“只是我這么走了,商府那邊,真的沒問題嗎?”
蕭若詞拍拍宋月離的手背,自信地安慰道:“放心吧,初孌代替我陪在小桃身邊,一定不會出錯的!”
商府。
花轎內的新娘憑空消失,只留下一條又粗又長的狐貍尾巴,此事匪夷所思的程度,令毫無秩序可言的圍觀百姓都驚愕地禁了聲。
小桃雙肩微顫,低聲問身旁的小廝道:“蕭二小姐,我……”
“對!”喜慶的外衣與蕭初孌臉上的嚴肅有種強烈的違和感,“先下手為強!”
小桃咽了口唾涎,隨后“噗通”一聲跪在轎門口,嚎啕大哭起來:“小姐!小姐你去哪里了?小姐!”
在場眾人被她的哭嚎驚醒,紛紛悄聲議論起來。
“‘狐貍嫁娶’那件事……不會是真的吧!”
“我也聽說了!新娘子果然教狐貍給偷走了!”
大家正在“八卦”之時,只見一道刀光閃過,原本懸下的轎簾被一劈兩半,而新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寶劍。
商瑾緩緩走近花嬌,喜袍寬大的后襟逶迤一地,好似鮮血一般。
他眼中是無情的風霜,唇角卻勾著一抹詭異陰森的笑,使人膽寒心顫。
“狐貍嫁娶?”他臉上滿是鄙夷,冷酷地大喝道,“敢在我婚禮上作亂,讓我端了你的狐貍窩!”
倏地,劍尖直入轎中的新娘喜袍,“刷”的一聲,挑起其中的狐尾。
蕭初孌見狀,神色大駭,叫道:“二公子,不可……”
她話音未落,只見寶劍一揚,再一刺,狐尾陡然被刺穿,同時劍尖一轉,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商瑾的眸中是輕蔑和狠辣,厲聲道:“你算什么東西?信不信我讓你和這禍害同樣下場!”
蕭初孌牙齒打顫,但身子仍護在轎前,“二公子,此事不祥,還請你……”
商瑾不容她講完,一腳踹在她胸口,她措手不及,直直地向后倒去,胸腔涌出一股腥甜,沖出口腔,“噗”的一聲,吐了一地鮮血。
小桃嚇得癱軟在地,幾乎是用爬的靠近她,哭哭啼啼讓人心焦。
商瑾全完不在乎她二人,寶劍一甩,狐尾猝然飛出,落在門前的一棵大樹下。
他耍了個劍花,劍身橫在身前,森森笑道:“先讓我砍了這花嬌,再去剿了你們的老巢!”
眼看他要一劍劈下來,蕭初孌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縱然她飛奔過去,也無法阻止劍勢的走向。
忽的,門前傳來一聲驚恐的痛吟:“瑾兒!你在做什么!”
原本凌厲兇狠的劍風在距離轎子一寸的地方赫然停下,商瑾回過頭,只見關九娘驚恐地瞪著她。
她一側由丫鬟攙扶,另一側被大兒子商瑜攬著,丈夫商昔年擋住了她小半邊身子。
商瑾不以為意地道:“娘,我不過是想看看轎子里有什么罷了。”
“老二!”關九娘幾乎是整個身子都靠在商瑜身上,過分的恐懼使她原本涂抹著胭脂的臉頰呈現出異常蒼白的慘色,連呵斥聲也透著深深的惶恐,“你是想讓我們家不得安寧嗎?”
“我……”
“混賬東西!”商昔年眼中固然也有詫異,但憤怒之火更為明顯,“你看你把你娘氣成什么樣了!還不快滾回來!”
商瑾原本囂張的氣勢瞬間萎蔫了,他松垮垮地握著劍柄,連劍尖拖地也無從察覺。
“可是……”他故作委屈般不忿地道,“我的婚事怎么辦?”
商瑜將關九娘交給丫鬟,走近花轎,剛欲進去,只聽天邊響起一聲悶雷,烏云霎時遮天蔽日地堆積起來。
商瑾大驚失色,“當啷”一聲丟掉寶劍,抓住商瑜的手臂,驚呼:“大哥!”
商瑜望望陰沉無光的天,幽幽地道:“是啊,看來這場雨終于要來了。”
圍觀群眾的騷動愈加強烈。
“早不下晚不下,偏偏今日下,難道真的是……”
“狐……狐貍嫁娶……”
“快離開商府!快跑!”
擁擠的人群霍然一哄而散,還邊跑邊叫喚什么“天欲落雨,狐貍嫁娶”。
關九娘好似天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一般,呼天搶地地道:“瑜兒!瑾兒!快回來!到娘這里來!我們不娶什么媳婦了!我們同宋家退親!”
商昔年緊緊摟著妻子,語氣也是惶恐難抑,“對,我們退親!就算是死,我也會求舒妃娘娘解除婚約的!”
商瑾飛快地跑到爹娘身邊,眼中固然憚憚,可依舊帶著一絲狐疑。
商瑜走向勉強站起來的蕭初孌,沉聲道:“此事蹊蹺,還請回去稟告宋掌柜,親事暫緩。”他頓了頓,“花轎,也請抬回去吧。”
蕭初孌垂眸點了下頭,無人看清她此刻的情緒,“是,大公子。”
她解散了吹奏隊伍,命小桃先行回宋府,自己則與四名轎夫微落其后。
又是一聲炸雷,商瑜走入屋檐下,望著雨水一滴、兩滴、然后傾盆而下,花轎在如注的雨簾中愈漸朦朧不清。
他余光掃過樹下的那條被雨水沖刷得不成樣子的尾巴,眼中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沉靜。
花轎并非徑直向宋府前進,而是在群玉樓歇了腳。
蕭初孌最知道如何躲過蕭映林的目光,她遣散了轎夫,后院的廊亭中,只剩花轎和自己。
“出來吧,安全了。”
她剛說完,只見花轎的一側出現了奇怪的響動,接著隔板被推開,瘦弱的女子從中走了出來。
“多謝二小姐相助,紫巖感激不盡!”
“蕭若詞出的主意總是百密一疏。”蕭初孌神色憤憤,“若那商瑾真的揮劍劈下來,恐怕你早已身首異處了。”
但,即便計劃如此不靠譜,她還是答應下來,并完美地完成了任務。
早在花轎臨門前,紫巖便換上了與宋月離一樣的喜袍,躲在群玉樓后院的茅廁中。
路上,宋月離假裝腹痛,當著喜娘的面,進入茅廁,但出來的人,卻換成了紫巖。新婦皆蓋著蓋頭,身形又相似,是以喜娘并未察覺任何異樣。
進入花轎的紫巖,迅速換下喜袍,將馬毛和兔毛做成的“狐貍尾巴”放入其中,使用縮骨術,進入花轎的暗格內,如此到了商府,喜娘掀開轎簾,便呈現出新婦被狐貍偷走的假象。
蕭若詞考慮到很多種意外,但唯獨沒猜到商瑾會那般暴力,妄圖想毀掉花轎,幸好前期鋪墊到位,關九娘的“迷信”在關鍵時刻發揮了重要作用,再加上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成為意外中最驚喜的一環。
紫巖恭敬地道:“小姐說,剩下的麻煩事還要勞煩二小姐去解釋說和,還說,能安撫宋二公子的人,只有二小姐你一人。”
“自作聰明!”蕭初孌臉頰微紅,語氣卻是冷淡至極,“你也快去和姐姐匯合吧,免得她中途再出什么岔子,我可不想看到賭局的結果是前功盡棄。”
暴雨越下越急、越下越密,馬車上的人卻心情高漲。
宋月離撩開車簾,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臉上,讓她充滿重生的快感。她自小長于京城,卻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精致,那是追逐自由的勇敢所釋放出來的光芒。
蕭若詞扯了扯她的衣襟,“離姐姐,你進來吧,免得著涼。”
宋月離回到車內,感激地道:“謝謝你,若詞。”
雖然眼前人煥發出了從未有過的生機,但蕭若詞還是覺得很愧疚。
她正要開口,卻感到馬車猛然停下了,她心道不妙,急忙掀開車簾一看,馬車夫“咚”的一聲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馬車前站著一人,頭戴斗笠,看不清樣貌,衣服濕透,緊緊地貼合著他消瘦的身體。
他手握長劍,一步一步地走進車廂,濺起的水花將他鞋子浸透。
蕭若詞登時心跳不已,渾身悚栗,但面色沉著,凜然喝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不理會她的問題,還是兀自向前走。
“你是商府的人!”蕭若詞攥著車簾的手指節發白,“我不會讓你帶走離姐姐的!”
她正欲上前握住韁繩駕起馬車,卻見宋月離忽的探身出來。
她焦灼地大喊:“離姐姐,你進去!”
宋月離非但沒有聽她的話,反而跳下了馬車,向那人走去。
“是你!”她帶著哭腔,分不清眼中是雨水還是淚水,“你來救我了,對不對?”
蕭若詞整個人愣住,面前的男人難道是……
她還未確定心中的猜測,只見四面驟然涌出十幾個人,將她們團團圍住,同時身后響起一個熟悉又讓人發悸的聲音。
“抓住黎洛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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