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昏黃的燈光下,那仇字微微閃著亮光。
寫完字后,仇二爺端過酒來,頭一仰,將碗里的酒水喝了個干凈。
云舒見他這么個喝法,忍不住說道:“仇爺爺,您再這樣喝下去可不好,喝酒傷身體,還是吃些菜,然后就去睡吧。”
仇二爺聽云舒叫他爺爺,冷笑了一下:“你這小娃娃倒是古怪,我讓你叫我二爺,你反而跟我套近乎要叫我爺爺。我看你也是富貴人家出身,縱然如今沒落,也不該到了和下人同吃同睡的地步,你卻偏偏讓個下人上桌來吃飯。”
桌前總共只有三個人,一個仇二爺,一個云舒,另外一個便是笙歌了。這樣看來,仇二爺嘴里的那聲“下人”叫的是誰就十分明顯。
云舒見他說得越發(fā)沒有禮貌,即便知道對方已經(jīng)醉得沒法兒將話過腦子,也并不是很樂意聽見仇二爺對笙歌一口一個“下人”的叫。
于是云舒正色道:“笙歌不是奴籍,我父親在時就將他當(dāng)作半個兒子,因此我們家也不將他當(dāng)作下人。”
仇二爺聞言,也沒有再說什么諷刺的話,而是總算斜眼看向了笙歌,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遂又將眼神轉(zhuǎn)了回來。
之后餐桌上便沒什么言語,云舒陪著喝了一盅酒,覺得已經(jīng)到了快臨醉的點了,這才起身告辭,帶著笙歌要回去。
仇二爺看著云舒作揖說告辭,也沒有話說,只是自顧喝著酒水。
云舒便又找道仇二爺屋里的那個婦人,囑咐了兩句便離開了。
晚間打起燈籠,云舒跟笙歌二人一起回家。
他們的鞋底是林氏親自納的,鞋子厚且柔軟,走在不平的石子路上時也很舒服。
顧家住得偏,地理位置又不大好。
路上沒遇到什么人,夜里又黑,因此只注意到對方。
平時家里人多,在云舒心里,顧家除了楊嬤嬤跟吉祥外,顧笙歌確實是排在最末尾的。
今日難得二人有單獨相處的時候,想到方才仇二爺說的話,云舒不禁開口道:“笙歌,方才那老頭兒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笙歌從來不是那個會哭會鬧的孩子,云舒他們自然也就覺得他十分懂事,有事兒就吩咐他做,從來也沒對他解釋過什么,今日還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跟他說這些。
笙歌見云舒這么說,腳步頓了頓,才搖頭道:“我從不將這些放在心上,少爺將我當(dāng)作半個弟弟,我自然開心。少爺將我當(dāng)個下人,我也樂意。我只要是顧家的人,那便夠了。”
云舒見他如此知足,不禁拿些許欣賞的眼光打量他。
笙歌長得不算特別好看,但是放到現(xiàn)代,打扮一下也是個帥氣的小哥哥。
他屬于英氣的類型,人又長得挺拔,即便這會兒在發(fā)育期,身高猛漲,也不見他立馬瘦成竹竿,而是長出了許多緊致的肌肉,平時干活兒時撩起手腕,立馬給人一種健康、朝氣的感覺,是跟云舒秀氣溫潤完全不同的風(fēng)格。
加上他平時沉默寡言,但是經(jīng)常在察覺到危險的時候,主動擋在云舒他們面前,屬于話不多,但是有事兒真上的類型。
云舒沒有做過什么管理者,但要是拿管理者的眼光看待的話,笙歌絕對是一個很可靠的幫手。
云舒打量完人之后,將視線放回了被燈光照亮的眼前的道路上。
“平時我跟云安教你讀書,你要認真學(xué)。就算不為入場考試,識字了總比不識字能幫襯家里更多的。”
笙歌十分聽話回復(fù)他:“是。”
云舒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幾乎能相信,這會兒他即便叫笙歌去死,笙歌也能馬上找根梁把自己給吊了。
太過聽話,顧家人讓他做什么便做什么。這要是強行將他的性子扭回來,估計一時半會兒扭不回來。
不如就多讀書吧,也能培養(yǎng)培養(yǎng)他看待事務(wù)的能力。
笙歌回答完之后,云舒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有時候也可以跟哥哥撒嬌的。”
說完,只見笙歌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正常,然后一路無話。
這邊二人一起回到顧家,還不到睡覺的時間,晚飯后顧晴就被云舒的姐夫王奔接回去了。
林氏就坐在屋里跟楊嬤嬤隨意聊著,聽吉祥回說云舒回來了,就讓吉祥將云舒叫過來說話。
云舒于是將過去給送了禮,并且陪著喝了幾杯酒的事情說了,那些仇二爺說的難聽話被他自動忽略了過去,免得林氏聽見了心里頭不舒服。
林氏聽完云舒的話后,喃喃道:“姓仇的倒是少見。”
云舒點頭道:“想他應(yīng)該不是咱們這里的人,口音也很生。家里妻兒都不住在身邊,只一個老婦跟著端茶送水的,話也不多。我怕問到他的妻兒的話惹人家不快,因此沒有細問。”
林氏說道:“是不該問的。不過恩公孤家寡人的,吃穿條件想必不是很好,以后你替我多帶些吃的去吧,聽聞他愛喝酒的,正好今年讓楊嬤嬤幫著釀了許多杏花釀,下次也讓他嘗嘗。”
云舒點著頭應(yīng)和,只要母親高興,不過是幾杯酒釀,不值當(dāng)什么。
說到后來,云舒還是將自己內(nèi)心的顧慮說了出來:“就是還不知道這仇二爺是個什么來路,咱們這兒離江東并不算近,究竟是個什么原因才來了咱們這里呢?”
林氏原本沒想那么多,只知道對方既然幫過自己家,那么想必不會是什么壞人。然而云舒這么一說,倒是也叫她懷疑了。
這會兒都講生根落地,老人家這么大歲數(shù)了,身邊又每個一兒半女的跟著,怎么會舍了老家,搬來他們這地方住呢?
但想了想,林氏還是說道:“不管他以往做了什么,如今既然在咱們這一塊地界,自然也就是咱們這里的人了。舒哥兒,老人家沒有惡意,還救過我跟你姐姐,如果人家介意不想提起過往,咱們以后就別過問他的事兒了。咱們只管咱們的,平時多接濟老人便是了。”
云舒見林氏這么說,心里雖然另外有想法,但是面兒上卻并不表現(xiàn)出來。
這話題已經(jīng)聊到這里,也沒什么好繼續(xù)進行下去的了,云舒于是換了些閑話跟林氏繼續(xù)聊著。
過了一會兒,睡覺時間也到了,云舒這才從林氏屋里出去了。
出了房門,云舒輕輕嘆了一口氣。
雖說林氏年紀(jì)不小,也算經(jīng)歷過些風(fēng)浪,但到底沒有出過宅門。
云舒上輩子讀過書,看過新聞,人性這種東西向來是難說,因此一時間并沒有就相信仇二爺是什么好的。
畢竟這會兒信息傳播并不發(fā)達,一個村、一個鎮(zhèn)、甚至一個城還好說,什么話傳一傳也都知道了。
只是一個國哪兒發(fā)生了什么,誰又能知道呢?
這會兒隱姓埋名到遠方居住的人,這個歲數(shù)了,又是沒有父母以及小輩跟在身邊的,不將他當(dāng)好人才是正常的想法。
好的就不過是隱居,但是隱居的都是有能力獨善其身的人,總不至于真的住茅廬。
至于壞的么,最壞的結(jié)果,云舒也只能想到人命官司上了。
若真往壞的結(jié)果想,那跟這樣的人常接觸肯定不會是什么好事兒的。
偏偏對方又于他們家有恩,總不好在沒弄清對方來歷的時候恩將仇報,因此云舒心里多少有些糾結(jié)。
不過林氏方才說得其實也沒什么錯。不管對方什么來歷,他們不覺不明也就罷了,只是正常往來,也不用過度接觸,這便夠了,以后若真有什么也跟他們不相干的。
想到這里,云舒理出了將來對仇二爺?shù)膽B(tài)度。因此皺著的眉頭也松了下來。
借著天井里滿地的月光,云舒回了自己的屋里休息。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都還太平,因念著仇二爺?shù)暮茫质辖?jīng)常叫笙歌送些吃的過去,日子久了大家也都習(xí)慣了,云舒也漸漸對仇二爺那邊兒放松了警惕。
想著對方至少在林氏他們遇難的時候幫了忙,那么即便再壞,也壞不到殺人的地步。
這樣想來,或許得罪了地方權(quán)貴,因此逃難來到燕城的可能性更大。
到了六月底,姐夫那邊請了云舒過去吃飯,姐夫今年就要考試,因此約云舒過去一趟,也算是臨行前做個餞別。
這一去就有四五個月回不來,可不是要搓一頓么?
這本是他們這些秀才、童生的局,云舒沒有功名,連個童生也沒掙上,原本不該去的。
但是姐夫看好他,加上他學(xué)習(xí)確實好,又是書香出身,如今還是顧家大房的當(dāng)家,年紀(jì)與他們相差不大,性子成熟穩(wěn)重,因此姐夫很愿意帶著他玩兒。
云舒覺得要是連這都推脫的話,也太說不過去,因此應(yīng)了邀請。
這算是云舒第一次參加文人邀請的小宴會,之前跟云舒認識的方衍也在,這次是要同王奔一起去赴考的。
席上其實也就是文人雅客們的那一套,叫個彈曲子的伎子來弄些音樂助興,然后大家隨意起個酒令,玩一會兒再聊聊天,邊吃酒吃菜。
云舒是下午來入席的,盡興玩過后也已經(jīng)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之后大家散了席,王奔在樓下拉住了云舒。
云舒不解,但覺得王奔有什么事兒要吩咐,于是跟姐夫到了一旁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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