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眼看李主任已有些上頭，許蘅給他倒了杯茶水遞過去，并起身讓服務員泡一壺蜂蜜茶過來。

        這頓飯吃的時間著實有些久，從傍晚7點開始，到現在已接近10點。原本以為板上釘釘的合同，卻不知為何對方一直繞彎子，遲遲不肯給個準信，搞得年近50歲的李主任連連起身敬酒，最后把自己喝暈了。

        不多時，服務員送蜂蜜茶進來，許蘅連忙起身給桌上的每個人倒了一杯。

        “您看，李主任，現在已經太晚，要不然改天再談？”對方的一個女助理突然說道。

        對方話一出，桌上幾個人也順勢附和，表示改天再談。

        許蘅心里一沉，知道這不過是對方的托詞，這單生意估計是黃了。她把蜂蜜茶遞到李主任手里，抬頭掃了一眼李主任旁邊的男人，今晚的絕對主角。只見這人嘴角微有笑意，垂頭輕啜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蜂蜜茶，并不試圖說些什么。看他這樣，許蘅有些惱了，心想如果不滿意一開始就別做出一副可以談的架勢，害得李主任一晚上賣力喝酒，現在整個人都不好了。

        或許是許蘅的目光太過尖刻，那人似有感覺地抬眸看了眼她，臉上一慣的從容。

        斯文敗類！

        許蘅一邊心里腹誹著這個男人，一邊用手機發消息給單位的司機，讓他來接李主任，今晚她也喝了不少酒，不能開車。

        “確實很晚了，我們找時間再談，你們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來……”喝下蜂蜜茶，李主任清醒了一些，對著傍邊的男人說。

        那人微微頷首，“好說。”

        說完話，卻站起了身。

        那人一起身，身旁的5、6個人也跟著起身，跟李主任寒暄了幾句便走出了包間。

        人一走，包間瞬間陷入安靜，李主任痛苦地皺了眉，步履蹣跚地跑到衛生間去吐了。

        許蘅到前臺買了單，開好了□□，便在在衛生間外候著。不一會，李主任走了出來，看著等候在外的許蘅，心里很不是滋味，大著舌頭說：“今晚難為你了，本來說帶來你熟悉熟悉工作環境，沒成想害你喝了那么多酒。”

        許蘅上前一步，扶了一下他，微笑著說：“不要緊的，倒是主任，您今天喝多了，要早點回去休息。”

        說話間，司機小劉出了電梯，看到臉色潮紅的李主任小跑著過來扶住了他，聞到許蘅身上濃濃的酒味，皺眉問她：“你也喝酒了？”

        “喝了一點，不過后來都被李主任幫我擋了，否則現在我可能已經不省人事了。”許蘅笑了笑，拿上此前帶來的一堆材料和他們一起進了電梯。

        或者是今晚沒有簽成合同，又或者是喝太多了，小劉來了以后，李主任便不再開口說話。一行人上了車，感覺到李主任情緒不高，大家索性也沉默了。

        …………

        許蘅在半路下了車，回到家的時候，已接近11點。窗外夜色已深，馬路上偶有疾馳而過的車輛，在空曠的房間里聲音尤其明顯。

        她吐了口氣，轉身鎖了門便去洗澡，熱水沖去了一身的疲憊，讓被煙草熏得頭昏腦漲的許蘅清醒了許多。今天是許蘅上班的第三個月，說起來她還完全是個新人，不足夠熟悉業務，原本今天陪李主任出來應酬的是男同事，結果他遠在g省省城的老婆突然要生了，他就匆匆請假走了。這個辦事處左右不過四個人，除了司機就只有李主任、許蘅和男同事李培揚，所以應酬的活自然落到她的頭上。

        許蘅所在的單位是家鄉省會城市的招商引資局，她今年4月份參加公務員考試，9月份才入職，由于她是在b市讀的本科和研究生，所以被派到b市的辦事處來參與招商引資。

        到b市兩個月，許蘅都在熟悉情況，沒成想今天被抓來應酬。想起桌面上那幾個高深莫測的男人，許蘅就覺得頭疼，她記得李主任提過，他們這里每年有招商引資指標的，完不成任務，年終績效要被扣。想到這里，她不禁痛苦地閉了眼，今天在飯桌上她幾乎沒能插上嘴，只能機靈地輔助李主任拿拿資料、遞遞茶什么的。

        如果李培揚的老婆生了，他勢必要請半個月的陪產假，那么接下來這半個月她必須出席各種招商引資會以及討厭的飯局……想到這里，許蘅絕望地揉了揉太陽穴，兩個月前父母還因為自己考上省城地公務員而歡天喜地，要是知道自己此刻地處境如此之難，恐怕要擔憂得夜不能寐。

        深深嘆了一口氣，許蘅憂心忡忡地吹干頭發睡覺去了。

        第二天，冷了許久的b市難得地放晴了，許蘅在鬧鐘聲中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醒來，看到鏡子中如此慘不忍睹的自己，許蘅哀嚎一聲，勉強化了個妝就去上班。在這里上班的唯一好處是，單位補貼房租，原本其他人都是有宿舍的，由于她是派過來的唯一女生，單位便把宿舍折算成錢補貼給她。還好她在b市呆過多年，對這個城市很熟悉，上班第三天就租到了這個一居室帶廚衛的房間，離上班的地方步行也不過30分鐘。

        許蘅到辦公室時，李主任正在電腦前劈里啪啦打字。看到這個像自己父親一樣的上司每天為了家鄉建設拼命招商引資，許蘅就很不是滋味。

        “小許來啦？你問問李培揚招商引資的統計數據在哪里？讓他發給你，你這邊做一個全面的統計，再寫一些年終總結。局里要做年終盤點，我們這邊要盡快把辦事處的總結發過去。”李主任頭也不抬地盯著電腦奮書疾筆，語氣有一絲緊繃：“我在改盛華的合作方案，沒空弄。”

        “好的，主任。”許蘅領命，坐下便給李培揚打電話，電話接通聽到那頭傳來嬰兒的啼哭，許蘅就知道這半個月不會回來了，很多事她會也得會，不會也要硬著頭皮上。先恭喜了李培揚后，許蘅說起要資料的事，還好李培揚隨身攜帶電腦的，不一會兒便把所有資料打包傳到了她的郵箱。

        從上班一直弄，中午隨便啃了幾口面包，到下班時間，許蘅終于將辦事處的年終總結寫完、數據統計完畢。她通過微信發給李主任，見他半天沒反應，起身走出到李主任辦公室門口，發現辦公室門開著的，李主任仍在忙。

        “李主任，年終總結和數據統計我已發給您了，您看看是否還需要改動。”許蘅敲了敲門，探頭對李主任說。

        李主任活動了一下脖子，溫和地笑了一下，沖她揮揮手：“下班了，你先回去吧，有改動的地方我微信里和你說。”

        許蘅自知留下來也幫不上什么忙，便點點頭，給李主任點了份外賣就下班了。

        已是深冬的緣故，白天有太陽時許蘅還覺得溫暖，這會出了辦公室，才驚覺寒風刺骨。冬日天黑得早，此刻已是華燈初上，她沿著人行道緩緩地走著，看著步履匆匆的行人和疾馳而過的車輛突然有些想家了，雖然她已在外求學7年。

        雖然她離開父母7年，但她身邊還有同學室友。運氣太好的緣故，無論是本科還是研究生，她的室友都出奇地好相處，晚上的臥談會讓一向話少的她都忍不住插上一兩句。如今，分明才離開學校幾個月，她卻忽然覺得恍如隔世。

        想東西太入神，刺耳的喇叭聲響起她回過神來。可她既沒有要過紅綠燈，也沒有走下人行道，旁邊的車干嘛一直跟著她按喇叭？

        許蘅皺眉看了眼車，才發現車里的人格外熟悉，可不就是昨晚上那個絕對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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