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臉色刷白，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卻抿著唇一言不發。

        人家兄妹吵架，她不知緣由，不知對錯，連勸都不知道怎么勸。一旁的許蘅無所適從，感覺自己實在多余。

        “我還以為你是貪玩，原來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周煜臉色鐵青，眸光冰冷，聲音如雪山下的溪水般浸涼。

        “對不起，其實我……我也沒想怎么樣。”周凌指尖發顫，再次抬頭眼睛里已盈滿淚水，出口的話低沉又楚楚可憐。

        “你……”周煜還想罵她，但看到她這個樣子，竟也罵不出口了，惱怒地拿出手機撥電話過去。

        “你在哪？滾回來把周凌帶回去！”周煜說完話，便掛了電話。

        另外一邊的肖逸飛一臉懵逼，煜哥這是吃炸藥了!

        “怎么了？”看他臉色茫然，和他在一起的張懷義不由問道。

        “煜哥讓我把張凌帶回來……”肖逸飛皺著眉，心中惴惴，“你說，那個祖宗干什么了，讓煜哥發了這么大的火？”

        張懷義沉吟片刻，同樣迷茫：“誰知道呢，我想去了g市你就明白了。”

        …………

        此刻病房內一片死寂，氣氛嚴肅。

        許蘅從未見周煜發過那么大的火，想起以前自己無數次惹他生氣，突然有些后怕。

        不一會，許蘅側了側身，但看到周煜沉郁的面色，周凌頹然的面容，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周煜側頭問她：“想上廁所？”

        正憋尿憋得痛苦的許蘅驟然一愣，臉一下紅了，小聲回答：“嗯。”

        周煜彎腰正要抱她，許蘅卻不配合，避開他的手：“你扶著我就行。”

        病房內還有周凌在呢，她丟不起那個人。

        許蘅掀開被子，左大腿上纏滿了紗布，此刻她掙扎著坐起來，正準備下床。周煜深深看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輕嘖一聲，俯身將她抱了起來，“不知道你在犟什么。”

        許蘅微窘，便也不再出聲。

        上了廁所，等在門口的周煜又將她抱回床上，那動作溫柔又細致，看得周凌眼睛都直了，短暫地忘記了自己剛被臭罵心情低落這回事。

        與周凌的視線對上，許蘅更尷尬了。

        …………

        傍晚時分，許爸許媽終于回來。

        周煜把周凌一帶走，許蘅就松了一口氣。

        兩兄妹吵架，她一個旁觀者卻比他們還心累。

        “怎么回事？周煜臉色那么難看。”許媽給許蘅削了一個蘋果，想起周煜臨走時鐵青的臉色，擔心是與許蘅發生了爭執。

        “我也不知道。”許蘅咬了一口蘋果，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回酒店，周煜還會不會沖周凌發火。

        “你這孩子總是這樣，眼跟前發生的事，一問就是不知道。”許媽不贊同地瞪了許蘅一眼。

        許蘅求救地看了看許爸，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們今天幫我去單位請假，我們領導怎么說？”

        說起請假一事，許爸臉上有了笑意，“你們領導很熱情，很快就幫我們簽了字，后面拉著我聊了一會，高度肯定了你的工作，讓你安心在家養傷，工作的事不著急。”

        “哦，那意味著我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以休息了。”

        “休息一陣也好，你這大半年也累得夠嗆。”許爸笑著說。

        “可是休息啥也不干也很煩。”許蘅嘆氣。

        “煩什么呀，到時候領著周煜到處逛逛。”許媽已經認定周煜是女婿，說這話時神情格外自然。

        許蘅：“……”怎么這事也能扯到周煜身上？

        一旁的許爸猶豫許久，終于開口：“周煜這么多天為你的事跑上跑下，那種關心看起來倒不像是假的。”

        這幾天周煜都在醫院照顧許蘅，雖說整個人寡言少語，但對許蘅的事情卻格外上心，許爸內心的堅持有一絲松動。

        這是松口了？

        許蘅心底冒出一絲歡喜，臉上卻淡淡的：“他對我一向如此。”

        “我也發現他對你格外上心，你出事他趕到現場時比你爸還激動。”說罷，許媽瞪了許爸一眼，對他得知許蘅出事卻過分冷靜一事仍然耿耿于懷。

        收到眼神，許爸無奈搖頭，卻也不和她辯解。許蘅出事時，其實他的內心已方寸大亂，但他強忍悲痛故作鎮定，否則已經完全崩潰的許媽誰來照顧？

        “是嗎？”許蘅知道他擔心自己，卻沒想到他在別人面前也表現得如此明顯，心里升騰起小小的得意。

        “可不是嘛，在現場，眼看著雨不停歇，消防人員作業受影響，他幾度沖出警戒線想上山找你，都被拉了回來。”只要一想起那個場景，許媽就對周煜好感倍增。

        回憶起那一幕，許爸也深受觸動，那種時候最能檢驗一個人的真心，看得出來他對許蘅的認真，只不過，他們那種家庭……將來不知道許蘅會不會受氣。

        許媽這樣一說，許蘅心里暖暖的，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過去：“到酒店了嗎？”

        過了很久周煜都沒有回復，許蘅料想他已經睡了。

        許蘅問過護士晚上不會再輸液后，便讓許爸許媽也回酒店休息。他們請了護工，有事叫一聲護工也是可以幫襯的，實在沒有必要把大家都困在醫院。

        連續幾天熬夜守著她，許爸許媽也有些吃不消了，眼看已經晚上十點，許媽許爸困得不行，囑咐了她幾句便回了酒店。

        許蘅玩了一會兒手機，開始昏昏欲睡，正迷糊之際，電話卻響了。

        她拿過手機一看，是周煜，“喂？”

        “睡了？”

        電話那頭有風雨聲，許蘅的瞌睡一下沒了，“外面下雨了？你沒在酒店？”

        “嗯，剛從機場回來，外面下很大的雨。”周煜的聲音里透著深深的疲倦。

        “哦，那你快回酒店休息。”

        周煜輕笑了一聲，突然問她：“你一個人在醫院？”許爸許媽在，她說話不會這么大聲。

        “我讓他們回去休息了。”

        “嗯。”

        掛了電話，許蘅卻沒了睡意，眼睛盯著天花板出神，有點擔心明臺村，她不在，也不曉得劉大民會不會招呼村民上茶山看看，給茶樹松松土除除草什么的……還有周凌，她到底干了什么把周煜氣成那樣？對了，剛才周煜說他剛從機場回來，他去機場干什么？

        ……

        “想什么呢？我進來都沒察覺？”

        周煜從外面進來，身上帶著一股風雨的冷意，他將外套脫了搭在椅背上，很自然地走過去幫她拉了拉被角。

        許蘅卻不想睡了，雙手撐著床慢慢坐起來，“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回酒店嗎？”

        “我怎么放心你一個人在醫院？”

        “其實也不是我一個人，還有護工在呢。”

        “花錢請的人，怎么會有自家人貼心？”

        自家人？琢磨著周煜這句話，許蘅嘴角彎了彎。

        “傻樂什么呢？”看她一個人笑得傻乎乎的，周煜緊繃的情緒放松不少，冷凝的眸子逐漸緩和。

        “對了，你剛才說去了機場？”

        許蘅的問題讓周煜緩和的眼神冷了幾分：“嗯，送周凌去的。”

        “你真把她送回去了？！”許蘅瞪大了眼睛，周凌失魂落魄的樣子迅速映入腦海，她開始擔心起來，周凌那個狀態，萬一出事怎么辦？

        看出她在擔心什么，周煜難得地解釋道：“不用擔心，肖逸飛來接的她，不會有事。”

        “那就好。”許蘅松了一口氣。

        原本她還想問他為什么那么生周凌的氣，但想到這是周凌的隱私，便不再問了。

        看她這么乖巧，周煜煩躁的心情得到了安撫，不由低聲嘆息：“自己都還躺病床上呢，還有功夫擔心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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