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清不由自主的抬手勾住他碰過的發絲，思緒渙散地回到沙發，等著周承寅出來。

        他應該是對她有點好感的吧？

        她再也無法集中注意力看電視，迫切的想見到一門之隔的男人。

        十分鐘后，門終于開了。

        卿清聽著身后的動靜，伏在膝蓋上的腦袋立刻揚起來，卻絲毫沒有勇氣回頭。跌落起伏的腳步聲擾亂了剛平復下來的心跳節拍，撲騰撲騰的馬上要壓過電視的聲音。長發下藏著的余光緊盯著沙發腳，視野里的人越來越近，直到身旁的沙發凹陷下去，她才緩緩撩起鬢角的長發，悄悄掀起眼皮。

        電視機里播放著財經新聞，卿清兩耳聽不進任何的聲色，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周承寅身上。

        對他，她真的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兩人誰也沒有打破這份安靜，視線似乎都聚焦于電視上，又似乎都不在。

        過了半晌，周承寅問：“困嗎”？

        卿清哪還有困意，整個神經都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不困，你困嗎”？

        “不困”，周承寅躬身向前，抓住遙控器，“要看電影嗎”？

        “要，要看”，卿清當然要看，比起兩人毫無交流的看財經新聞，而且又是她不擅長的領域，她自然選擇后者。

        周承寅將遙控器遞給她，意味明顯，示意她來選擇。

        主動權交在卿清手里，她還是抱著私心選擇了《愛在日落黃昏時》，她并沒有直接點擊播放，而是先征詢他的意見：“這個”？

        周承寅身子往后，靠著沙發背，閑散的翹起二郎腿，悠悠道：“可以”。

        卿清很早就已經看過影片，并且看了不止一次，誰不想擁有一段刻苦銘心的愛情，誰不想遇見那個可以掏心掏肺的人。

        只是生活，感情有時真不能得償所愿。

        卿清再看這部影片，給她的更多是鼓舞，她望著身旁喜歡的人，忽然想同他聊聊天。

        隨著劇情的推動她思量很久。指尖扣了扣掌心，大膽的喊了聲：“周承寅”。

        男人輕嗯了聲。

        “周承寅，你覺得‘不需要對誰都掏心掏肺’這句話對嗎”？

        周承寅絲毫沒有猶豫，“我認為是對的”。

        “那你能說下原因嗎”？

        周承寅語調變得有些冷滯：“我們生而為人，本就需要應付太多條條框框，哪還有那么多的心掏給不熟知的人”。

        他應該是有很多故事吧？

        她想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總怕知道后她會退縮。

        她很贊同他的回答，“是啊，我們從小就要學習各種，為了以后可以找份體面的工作，有個穩定可觀的收入。人人都說我們不能忘記初心，可奔赴的崎嶇道路又有誰人知曉，他們只知道你成功了，哪會去刨根問底，更不會知道你背后的付出”。

        周承寅聽著她小小年紀頗為成熟的認知，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她腦袋，“小孩，看個電影，這么多感悟”？

        “我不是小孩，已經成年了”，卿清咬重小孩二字，“你不許把我當成小孩，要平等對待”。

        周承寅：“行，不是小孩”。

        “也不是感悟，忽然想到我考研的過程，沒有人會在意過程，他們只看結果。就像現在網上爆出的新聞，大家只顧眼前看到的，甚至不去評估事情的真假就去隨意謾罵。都說未經他人苦，怎能隨意評判，可當今好像就是這樣的”。

        周承寅溫柔的問：“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卿清講這些本意并不是去訴說自己的苦楚，而是想對周承寅說：其實她愿意對他掏心掏肺。可是越扯越遠，她也的確受了委屈，因為卿正的工作性質，去了學校很多次，被剛入學的同學見到了，在背后議論紛紛。她真的不在乎這些，那是他哥清清正正，可是竟然還有人傳言她的研究生是走了后門，考研是人生中除去高考更為重要的考試，怎么走后門，她真的做不到置之不理。

        她沉吟片刻，繞開話題，“周承寅，我覺得這句話挺對的”。

        “是嗎”？

        卿清點點頭，指尖摩挲著掌心，“其實，我想說……”，她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想說……我愿意為——”。

        手機響鈴聲忽然間占據整個耳膜。

        周承寅掃了眼手機，沒打算接，“愿意什么”？

        一通電話擊碎了卿清所有的幻想，將理智全部拉回來，她指著手機催促：“那個，你先接電話吧”。

        “行”。

        周承寅撈起手機，按下接聽。好像是工作上的事，沒說幾句，他走進書房，嘴里說著郵箱傳送……

        卿清聽著斷斷旭旭的聲音，懊惱的抓了抓頭發，就差一秒，她就暴露了，還好緊急的電話拉了她一把。

        她若是說出那話，周承寅肯定能猜出她的心思。從沙發上下來，接了杯涼的礦泉水，她急需物理降溫，冰涼的觸感從喉嚨一路疾馳，一杯入肚，亂糟糟的心扉才稍稍得到緩解。

        卿清回到沙發，為了避免自己在胡思亂想，將自己投入影片中。書房里傳來時續時斷的淺聲，卿清看了會，眼皮逐漸厚重，一雙眼眸闔上又睜開，手心重重的拍了幾下，她還要等周承寅，不能睡。

        過了會，她的眼皮慢慢下垂，睜開闔上，闔上睜開，來回切換，最終沙發上只剩勻律的呼吸。

        周承寅忙完出來已經是半小時后，看見沙發上已經睡著的小姑娘，他不由自主的放慢腳步，早已忘記自己本身未穿鞋的事實。

        靜靜的坐回剛才的位置，小姑娘姣好的容顏盡在眼前，濃密烏黑的睫毛在燈光的剪影下托出一把漂亮的扇子，兩側臉頰還掛著淡淡的紅光。

        周承寅抬手刮了下卿清的鼻尖，小姑娘動了動，撓了下鼻尖，似乎在尋找依靠點，自然而然的靠向他的肩膀。肩膀處忽然多了個小腦袋，周承寅怔愣在原地，身子挺直，正襟危坐。

        他想著等小姑娘醒來，于是保持這個姿勢直至影片結束，然而小姑娘并沒有醒的意思。

        他局促的喊了聲：“卿清”？

        肩膀上的人一動未動。

        他又喊了聲：“卿清”。

        這次肩膀上的人似乎有了點意識，弱弱的嗯了聲，細若蚊蠅，蜇的他嗓子有些癢。

        “去房間睡吧”？

        肩膀上的人沒了回應。他側目睨著卿清，小姑娘睡的很香，薄唇好像在輕輕的咀嚼東西，嚼了會，還吧唧了兩聲。

        他扯了扯嘴角，忽然覺得，諾大的房子里有了點人氣。他沒有立刻抱卿清回房間，在原地坐了一個多小時。

        秋季夜里的溫差很大，最后他還是壓住自己的欲念將小姑娘抱回臥室，替她捻好被角，捉摸不清小姑娘睡覺的習慣，客廳的燈沒有關，房間的門也沒有關緊，留了一條細小的縫。

        把桌上的蛋糕放進冰箱，回到房間的他竟意外有了睡意，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二十三分，這個時間離他正常入睡的時間還差四個多小時，他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掀開被子躺下。

        黑色睡衣上粘了一條常常的細線，指尖捏起，原來是跟長發，應該是抱卿清回房間蹭上的，他沒有扔進垃圾桶，而是把發絲放在了床頭柜上，兩者承統一黑色，不仔細看還著你看不出上面有個東西。

        書房的垃圾桶在書桌旁，按照他以往的風格，他定會起床去扔垃圾，可今晚，不知為何，他只想放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周承寅醒來已經六點二十分，他再次看了眼時間，詫異昨晚一夜的好眠。做完早餐，走到主臥，將門縫開的更大了點，床上的人蜷縮著像只可憐的小貓，雙臂擁著似在取暖，大半被子垂落于床榻，他闊步走近，拎起被子給她蓋好，而后從主臥退出來。

        今天上午有老客戶來談合作，周承寅是自然要到場的，他把未動的早餐放進保溫箱，在桌子中央留下一張便條。

        關門前，他看了眼主臥，自嘲的抽了抽嘴角。

        仿佛在照顧的是自己的妹妹？

        他何時對一個人這么上心？

        卿清醒來被周圍陌生的環境嚇得直接坐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自己是在周承寅家。昨天睡覺前她在看電影啊，她是沒扛住睡意回房間睡覺了？也不是啊，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掀起被子，從床上跑下來，開門前抓了抓頭發。

        客廳里空無一人，她又跑去書房，書房的門沒有關，也沒有周承寅的身影，卿清看向墻上掛著的時鐘，九點多了，周承寅肯定是去公司了。

        應該要定鬧鐘的，一上午白白浪費掉了，她氣餒的走向沙發，視線隱隱約約看到桌上的紙張，抬腳靠近，真的是周承寅留給她的。

        ——保溫箱有早餐，我去公司。

        卿清掌心握著便條，激動的蹦了兩下，說不上來的心動。不知道他有沒有發微信，在沙發上找了一圈也沒看到手機的蹤影，她返回臥室，從床頭柜上拿起手機，她是什么時候將手機放這的，怎么一點點印象都沒有。

        打開微信，有幾個紅色的標點，可唯獨沒有周承寅的，她打開自己和周承寅的聊天窗口，想了想輸入文字：【謝謝你的早餐。】

        把手機放在餐桌，去拿周承寅留下的早餐。

        一邊吃一邊睨著手機等消息，早餐很豐富，看起來并不像買的，應該是自己做的。切放規整的三明治，里面既有火腿又有培根，配料很足。

        卿清再想如果這是周承寅自己做的，那這個三明治的另一半是不是已經在他肚子里了，所以他們吃的是同一個三明治，她抿了抿唇，大白天的有點太邪惡了！

        除了三明治還有小米粥，水煮蛋，可能是因為這兩個過于清淡，一旁圓形陶瓷小釉盤里配有榨菜。

        沒等到回復的卿清，敲下字符：【早餐很好吃。】

        按下發送的那刻，她看到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果真，下一秒，他的信息就來了。

        【早餐多吃些，我中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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