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柳妹
當黑暗降臨人間,漫天繁星將細碎的清輝灑向大地。
阿俊與柳妹在果林邊相遇,樹葉的間隙,偶爾漏下星光。
“俊哥。”
一聲呼喚,從果樹后傳來,阿俊望過去,眼光中充滿了歡喜,嘴角也不自覺露出真心地笑容。
“你來了,柳妹。”
“對不起,我來晚了。爹今天睡得很晚。”柳妹別過身子,聲音輕柔。
剛才在等待中的那一點點焦急,都在遇見她的那一刻,煙消云散。
眼前的女子,一襲白衣,明顯不是務農時的常服。
這衣服緊裹著她的身體,十分合適。
將身體圓鼓鼓的部分暴露無遺,反倒顯得其它部位清瘦許多。
濃黑的鬢發,小巧靈動的耳朵,潔白的脖頸,讓阿俊呼吸變得急促。
柳妹亮晶晶的眼睛不安地看著地面,仿佛在等待對方的怒火。
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
“我怎么會怪你呢。”
柳妹紅了臉,把頭埋到阿俊寬闊的胸懷中。
“我們這樣偷偷相見,也不知道好不好。”
阿俊撫摸著柳妹柔順濃黑的長發,說:“柳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從懂事起,我就對你念念不忘,一天沒有見到你,心里就空落落的,我的生命里,早就刻滿了你的樣子啊。”
柳妹抬起頭,偷偷一瞥,就看見阿俊深邃的眼眸之中的堅定溫柔。
她的臉更紅了。
“我……你……說這樣的話也不知道害羞……”
阿俊打斷了她的話,柳妹感覺唇間被一股熱氣包裹。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整個人暈乎乎的,只能聽到心臟砰砰跳的聲音。
柳妹眼睛緩緩閉上,去感受這片刻的溫存。
……
阿俊與柳妹的位置正處在果園的邊緣。
只聽不遠處的大路上傳來急促的跑步聲。
柳妹慌忙推開阿俊,拉著他躲到樹后面。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從路邊跑過,甚至沒有朝二人的方向看一眼。
還好不是爹。
“咦?這不是明鴿嗎?大晚上不睡覺,居然在村子里跑步?”阿俊沒好氣地說。
柳妹并不想在意這個外來的人。
她主動環起阿俊的脖子。
嘴唇想靠近那溫暖的來源。
感覺不是很對。
她晃了晃腦子,想把雜念甩出去。
又換了個角度,不斷接近阿俊。
可是,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爹爹的怒吼。
她終究是縮了縮脖子,放下了手。
苦澀的情緒從腳底蔓延,一直到喉嚨,在她嬌小的身軀中溢滿。
再開口時,已經酸苦無比。
“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柳妹丟下這句話,也不敢看阿俊的表情,獨自轉頭向著家的方向跑去。
不知不覺間,眼淚早已爬了滿臉。
……
柳妹曾經覺得她爹很寵愛自己。
這在二層世界是很難得的。
她家并不富裕,即便如此,爹爹也會把最好的給她。
在她的潛意識里,爹爹永遠都是自己最后的靠山。
直到,有一天,她鼓起勇氣說起她和阿俊的事,她說阿俊與她兩情相悅,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的。
本以為一向依著她的爹會支持自己。
但是爹那天卻破天荒的狠狠的罵了自己,就連一向護著自己的娘也轉過身去沒有說話。
爹罵自己不要臉,不懂事。
怎么會這樣呢。
自己明明與阿俊是青梅竹馬,曾幾何時,爹爹也夸過阿俊是一個好人。
可是此刻卻翻臉的如此之快。
一向寵愛自己的爹爹在那一刻像一個陌生人。
在后來許多不堪入目的話中,柳妹才知道這么多年,爹爹溺愛自己的真正原因。
自己在爹的眼里,不過只是一件待價而沽的物品而已。
一副美麗的皮囊。
與果園里結的果子并沒有什么不同。
他要給自己賣一個好價錢。
而阿俊恰好是一個窮鬼。
還是一個孤兒。
他除了一身力氣,出不起一分錢。
爹要找到一個肯出大價錢的人家,把自己嫁出去,好換了錢,再給家里添一個弟弟。
原來,這么多年,都是自己可笑的幻覺。
“呼……呼……”
柳妹跑到力竭,在黑夜里停下,彎著腰,喘著粗氣。
彷徨無助的感覺將她拉入深淵,就像失去了父母的小鷹孤獨地飛在暴風雨之夜。
想起剛才與阿俊在一起的一幕幕。
阿俊本應該是站在陽光下的大男孩,而不是每每在夜深之后,出來偷偷幽會的人。
況且,這種情況維持不了多久。
自從她跟爹攤牌之后,爹便加快了進度。
最近爹已經物色好了人家。
隔壁村的王家,拿得出令他爹滿意的彩禮。
至于王家的兒子,是什么樣并不重要。
只要錢到位,什么都好說。
一切如果等到自己出嫁,就再也來不及了。
“我要跟他在一起!”
柳妹對著空氣決然的說道。
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內心,她要擺脫命運的擺布。
她不想再生活在爹的陰影之下。
她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
柳妹悄悄翻過自家的圍墻,路過爹娘的屋子。
屋內傳來斷斷續續的酣睡聲。
她回到自己的閨房。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一個大膽的、叛逆的、都不曾進入過她夢中的想法產生了。
她要阿俊帶她遠走高飛。
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以安家?
她要與自己的心愛之人遠離這個令她傷心的地方。
在一個爹永遠也找不到的村落,與阿俊蓋一個房子。
可以不大,但是院子里一定要種上她最喜歡的蘭花。
她們白天一起勞作,晚上就趴在房頂看滿天的星星。
春天一起去踏青,聞遍后山的花香。
夏天穿著碧色的衣服,在披著綠裝的山坡除草施肥。
秋天在紅日出山的光景下,一起摘下枝頭的碩果。
冬天不畏天寒大雪紛飛,把果樹的雜枝剪去。
她還要生兩個孩子。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最好男孩先出生。
這樣小妹妹就有了一個哥哥。
沒有人可以欺負她。
那個哥哥肯定與阿俊一樣,是一個溫暖的哥哥。
她長大之后,可以放棄門戶之見,嫁給自己心愛之人。
……
想到這,柳妹的嘴角終于有了笑意,漸漸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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