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兮在地圖中輸入“浮空酒店”，騎著機車向著這個地點趕去。

        到了這個地方，趙兮驚呆了，這竟然是建立在半空中的酒店，整個酒店呈現出一種空中花園式的懸空狀態，這一看就是絕頂昂貴的消費。

        趙兮進門的時候，一個笑容甜美的侍者對她鞠了一躬，“兮少好。”

        “你這里怎么消費？”趙兮看了一眼這里的裝修有些擔心自己賬戶里的錢不夠。

        她準備先提前結賬，然后等會人來了跟他把話說清楚就走。

        “夫人已經都安排好了，這一層都清場了。”

        “這得多貴啊……”趙兮小聲嘟囔，她似乎的確是辜負了西如雁的好意了，可是她確實不明白為什么她才十八歲就要開始相親？她還是想好好讀書。

        “都是兮少您家的產業，的確今天收入會少一些，不過想必夫人不會介意的。”侍者笑道。

        趙兮震驚了，她家居然這么有錢。

        她看了一眼光腦，還有一分鐘到四點半，于是她趕緊在事先準備好的桌子邊坐下。

        場景布置的很好，空氣中飄著一絲縹緲的香氣，有點像竹與梅混合的冷香，檀香裊裊。現在最昂貴的就是被稱為古華文化的那些文化傳承，只要沾邊的就是貴族級消費了。

        桌上放著一瓶圓形瓶體的酒，是淡藍色的液體，里面懸浮著藍色的光帶。

        88年的古地球，一瓶的價值可以買中心區一套房。

        周圍有古箏聲陣陣，但彈的是趙兮完全沒聽過的曲子，也還是有點古風的味道了。

        她前世也學過古箏，如果不是現在有要緊事，她多少得去摸摸弦。

        這時，就在時間剛好到四點三十時，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好像是個青澀的大學生，頭上居然套了個紙箱，把整個腦袋都罩在了里面。

        那是個貓貓頭的紙箱，似乎是裝貓飼料的箱子，紙箱上面有兩個立起來的紙耳朵。

        紙箱上也沒有洞，趙兮有點好奇他是怎么看路的。

        這不會就是她的相親對象吧？

        那人進門后左右看了一下，發現只有這一桌有人，便徑直走了過來。

        “你好。”是年輕的少年音，似是青澀，但又奇怪地透著不屬于這個年齡該有的沉穩。

        “你好，來相親的嗎？”趙兮問。

        “是的。”

        趙兮想著，自己的身份似乎是alpha，那相親對象就是……omega？

        趙兮一瞬神情有點崩，所以，是會生孩子的男性嗎？哇，好神奇。

        “你是omega嗎？”

        這人像是沒意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停頓了幾秒，他才答：“嗯。”

        兩人在桌子兩端坐下。

        趙兮看了眼時間，她急著去學校報道，時間不能再耽誤了，這一聊得聊到什么時候去了。

        她料想這年輕人應該也是被家里安排的，其實自己內心充滿了抗拒，不然怎么會頂著個紙箱就來了，連個臉都不想露。

        趙兮心里十分理解，他一定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對相親的無聲反抗！

        她正要直接說明自己也沒有相親的打算，但是她很快注意到那幾名侍者正目不轉睛盯著這邊情況，見被她發現了，他們便又假裝看其他地方。

        這些侍者都是西如雁安排的人。

        那么她就不能直說了。

        怎么辦……

        趙兮垂眸想了想，接著眼皮一撩，有辦法了。

        她抬起頭，先是對面前的人擠擠眼睛，然后長腿一翹，開始晃了起來。一手撐著腦袋，吊兒郎當地靠著桌子，用一種赤裸裸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你還在讀大學嗎？”

        對方點頭，“馬上入學了。”

        “我也快開學了。”

        趙兮“嘖”了一聲，又道：“可是，omega讀大學多浪費時間啊，omega會生孩子不就行了？”

        “就該趁年輕多生幾個孩子！”

        幸好趙兮之前逛星網的時候，看了不少omega認為的alpha普信迷惑發言的帖子，本來只是看著好玩，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身材還可以，應該是個好生養的。”趙兮撫著下巴評價道。

        “怎么不說話？不認同？”

        “我給你說，我家經濟條件還不錯，你以后又不用上班，讀什么書？‘omega無才便是德’這句古話聽過吧？這說得多有道理啊！以后伺候好我就可以了。”

        說著趙兮又擠擠眼睛暗示他，可以生氣了，直接走了就行，然后他倆就都能跟長輩交差了，就說雙方觀念不合。

        但是面前的人就靜靜地聽她說，絲毫沒有動作。

        ……難道是覺得她演得還不到位？

        于是趙兮開始使勁給他夾菜，“你多吃點啊，我喜歡屁股大的。”

        少年握著杯子，白玉般的手指緊了緊。

        然后趙兮借著夾菜，摸上了他的手，觸感細膩帶點暖，能感覺到凸起的骨節，還有一些薄繭在虎口的位置。

        趙兮奇怪了一瞬，似乎學生用筆留的繭不在這個位置吧？

        下一瞬，那杯藍色的古地球便潑到了她臉上。

        趙兮猛吸一口氣，冰涼的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淌，她抬手抹掉眼睫上的水珠，透心涼的感覺。

        接著她抬頭看著少年，眼里閃過一絲贊賞，戲演的可以啊。

        “小o，脾氣有點辣哦。”

        她把頭發一甩，“沒關系，我就喜歡辣的。”

        “呵。”少年冷笑一聲，站起身就走。

        “這是怎么了？”趙兮伸出爾康手，“不！你別走！”

        她站起身把頭一揚，“今天你要是走出這個門，就再不配進我趙·霸天·兮家的門了！”

        看著人完全消失在門口，趙兮抹了一把頭發，“嘁，沒眼光的omega，連我兮少這么好的alpha都看不上？怕是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不，他一定是自卑了吧？自知配不上我。”余光注意到那些侍者，趙兮把聲音又說得大聲了些。

        她這種表現，想必以后西如雁也不會執著于給她找對象了，能找到就有鬼了。

        挺好。

        趙兮看了眼時間，故意作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大步流星走出酒店，然后飛快地去騎了她的機車。

        還有最后十五分鐘。

        趙兮經過這短短幾十分鐘的魔鬼訓練，已經練就了爐火純青的車技。

        她啟動機車，火箭一樣“躥”地飛飆出去。

        沖啊！她要上學！

        車窗搖了起來，后座坐著個臉色很差的年輕人。

        “開快點。”

        “怎么了，小衍你不舒服嗎？”

        司機是個戰場上受過重傷，不能再開機甲的退休星聯軍。他臉上還帶著一道猙獰的長疤，看起來很嚇人，卻是個熱心腸的人。

        “還好，一點舊傷。”

        司機一聽，臉色就變了，“那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不用。去我家，我自己可以處理。”林檀衍道。

        司機相信他的判斷，他一向處理事情都很穩重。于是加快速度，很快就到了他家。

        “你回去吧，明天我自己去學校。”林檀衍丟下一句話就下了車。

        進了院子，確定周圍不再有其他人后，林檀衍挺立穩定的身形瞬間就松了下來，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進了家門。

        進門后他再也堅持不住，整個人摔在地上。

        眼尾傾瀉出紅暈，帶著朦朧的水光。林檀衍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他根本就不會留下任何傷，很少有東西能傷到他。

        他只是，情熱期到了。

        可是，為什么會提前？而且來得毫無征兆，這種情況之前從來沒有過。

        林檀衍想起了今天只觸碰到了一個人，和那杯酒。

        他眼神一暗……她在里面下了藥？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是，一般的藥對他不會起任何作用。

        趙兮。

        林檀衍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這個有名的紈绔。

        果然alpha都不是好東西。他想。

        但他轉眼就把所有的雜念拋之腦后，無關緊要的人不配在他思緒里占據一絲一毫的位置。

        林檀衍勉力撐著身體站起來，感覺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血管都在痙攣。他去冰箱取抑制劑，打開冰箱后，他臉上閃過一絲懊惱。

        抑制劑只剩一支了，因為情熱期還沒到，抑制劑有效期短，還沒來得及補充新的，但是沒想到這次情熱期的時間如此蹊蹺。

        他立刻取出針管，舉起手，反手把抑制劑推進腺體。

        可他的難受沒有減輕多少。

        別人一支是三天的量，他必須一次用三支才行，而且一天要用藥三次。

        并且，隨著每一次情熱期的到來，因為抗藥性的增強，他的劑量必須每次遞增。

        而作為唯一的超s級，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能和他匹配的人存在，他必須靠這些抑制劑撐過他今后活著的所有歲月，到死。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個不受控的野獸，作為人的意志在這一刻被消磨殆盡。

        誰能知道，星際唯一的超s級alpha，其實是個omega呢？

        可就算是最強的s級alpha都得屈服在他的信息素下。

        真是諷刺。

        甚至他自己……

        不，絕無可能。

        林檀衍全身都在發顫，撐著桌子的手指緊攥到骨節泛白。他扯開抽屜，一個力道沒控制住，里面的東西全灑了出來。慌亂中他從一堆墜落物中精準地握住那把刀，他再也等不了了。

        刀刃瞬間彈開。

        這是把冰冷雪色的刀，刀刃卻是帶著一線紫色的刃。這是用蟲族中最堅硬的紫鋼甲蟲的脊線做的刃，是目前能做出的最鋒利的刀。

        林檀衍抬手扯開遮擋的后領，后頸那淡粉色圓潤的小孔像是在呼吸，水母般的收縮，手指不小心碰到腺體，令它驟然緊縮。他垂下眼瞼，咽喉溢出一絲氣音。

        他抬臂反手將刀尖抵在腺體上，冰冷的刀尖讓他禁不住一顫。

        手指緊了緊，狠狠劃下去。

        鮮紅的血順著刀柄往下淌，他唇角微顫著勾起，“呵……”

        他恢復力太強了，劃開的腺體自傷口處飛快生長出新的細胞，肉芽擠壓著刀鋒，想要把這異端擠出去。

        手背青筋暴起，往下用力，刀鋒半個沒入后頸，深深地嵌入血肉之中，血涌如注，順著他的手臂汩汩淌下。

        血染紅了白色的地毯，彌漫，擴散，浸透地面。

        林檀衍仰面倒在地上，眼瞼微垂，單薄的襯衫凌亂地皺著。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和窗臺落在他身上，是細碎斑駁的光，像為他披上了一層淺薄的金色毯子。

        血色與陽光的組合，透著股奇異的破碎感。

        他抬手遮住有些刺目的眼光。

        這世界的一切都讓人覺得那么討厭。

        他討厭腺體。

        如果能選擇，他寧愿作為一個普通人而活著。

        ——而不是，被腺體操控的超s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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