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死者家屬溝通并不是秦明在行的事，因此當他們到了郭立強前期工作的地方的時候，問話的是林濤和大寶，秦明則與顧念站在車子旁邊，離他們有點距離但不至于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郭立強的前妻已經有半年沒有見過他，得知他過世的消息時，并不感到意外，畢竟以他生前的脾性，被害死是遲早的事，而他的母親倒是最可憐的人，她身體不好，需長期住院，若不是郭立強的兄長郭立富有所作為，他們的母親也許早就被郭立強氣死。

        “郭立強的哥哥……”顧念喃喃細語道。

        這時，秦明留意到一個剛從一輛價格不菲的轎車的小孩，直奔著郭立強的前妻喊“媽媽”，秦明和顧念都認得出，那就是照片里的孩子，也就是郭立強的兒子。

        再經過一番查問，他們才得知原來郭立富不僅供養著他的母親，連郭立強前妻遇到經濟問題，他也有接濟過，還對郭立強的兒子十分照顧，時不時就會買東西給他，或者帶他出去玩，可以說真的是費盡心思了。

        回程的路上，顧念和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開車的秦明一塊坐在后座上，正在駕駛的林濤正調侃著在副駕駛上的大寶。

        “沒想到啊，你還挺會逗小孩的。”

        大寶不以為意地回答道：“孩子的心理健康很重要，要是留下陰影就麻煩了。”

        林濤嘆了口氣，“最近接的案子都是結婚、離婚、婚后不和、互相捅刀。”

        “我現在都有點恐婚了。”大寶突然說道。

        顧念輕笑道：“不至于吧，這些案子都是個別情況。”

        “對，還是得分人，碰到那種溫柔的老婆還好，就怕碰到那種伶牙俐齒刁蠻任性、得理不饒人的。”林濤說著說著還有點咬牙切齒的味兒。

        “哦，沒辦法了，那你只能娶坐在后邊的這位安靜的美男子了。”大寶回答道。

        聽著這話，再加上秦明強忍的表情，顧念“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還一發不可收拾的，笑得連肩膀都一聳一聳的，小臉也微微泛紅，顯然這正撞上了她的笑點。

        “怎么了，安靜的美男子很好笑嗎？”林濤笑著問。

        顧念側視著身旁的秦明，見他無可奈何的樣子，就把表情稍微收斂了一點，回答道：“不，就是突然覺得秦科長也許是那種特別顧家的男人，就是從來不會掛在嘴邊的。”

        “哎喲，我怎么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啊？”林濤恍然大悟地說道，還不忘在后視鏡里對秦明做了個欠揍的表情，卻因為秦明一個鋒利的眼神而迅速蔫了下去，再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林隊，你作為刑警大隊長，你是不是有點慫啊？”顧念忍不住問道。

        “我這不是慫，是息事寧人，我不就是怕我們的秦大法醫不開心嘛。”林濤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這不是慫還能是啥。”大寶翻了個白眼，隨即說道：“一會兒我就不去慈善晚會了。”

        “為什么啊？”

        “我去探望一下郭立強的母親。”大寶說道：“這樣兵分兩路呢，能提高效率。”

        秦明閉著眼睛，同意道：“好。”

        然而他身旁的顧念卻有著不同的想法，她微微靠前，拍了拍大寶的肩膀，道：“大寶，我跟你一起去。”

        眼見有氣秦明的機會，大寶哪里會放過，她立馬贊同顧念的決定，得意洋洋地說：“好呀，咱們女孩子就不跟他們臭男人玩咯。”

        就這樣，秦明眼巴巴看著大灰狼大寶把小紅帽顧念帶走，自己卻只能跟著獵人林濤去郭立富的晚會。

        唉，怎么就變成這樣呢。

        但工作歸工作，到了開工的時候，秦明依然是那個一絲不茍、冷面無情的法醫科科長。

        至于顧念，她和大寶下了車之后，先去了趟花店，探病嘛，那里能不帶花去呢？她們自然不知道郭立強的母親喜歡什么花，就按照花店的店員的推薦，選了一束中規中矩的康乃馨。

        進了醫院之后，她們很快就走到郭立強母親的病房門前，大寶讓跟在她們身后的制服警員留在外面，免得嚇到病人。

        她們敲響了病房的門，得到主人的許可后才進入，大寶抱著花束走在前頭，飾演著外向開朗的女孩與病人聊天，而顧念則扮演乖巧話少的小姑娘，實際上卻是用她敏銳的眼睛把房間里的細節都一一記住。

        大寶甜甜地對著郭立強的母親笑，“阿姨您好，我們是您兒子的朋友，我們來看看您，這束花是送給您的。”

        顧念從邊上的架子找來一個空瓶子，“阿姨，這個花瓶可以用嗎，我幫您把花兒插好。”

        郭母看著兩位小姑娘，慈祥地笑了，“好，好，放這兒吧。”

        大寶在床邊的椅子坐下，顧念就站在桌子旁擺弄著那些花。

        “你們是大富的朋友？”郭母問道。

        大寶搖了搖頭，“不是，我們是郭立強的朋友。”

        郭母疑惑地看著她，“郭立強的朋友？你們怎么能認識這個壞小子？”

        顧念柔聲回答道：“其實我們是學建筑的，機緣巧合到了您兒子的工地學習，只是最近沒怎么見到他，我們也問了工地其他同事才知道您在這里，所以才冒昧過來打擾你。”

        顧念的解釋似乎說服了郭母，她剛才提起的警惕也放了下來，見狀，大寶就隨著顧念的話問：“阿姨，你們多久沒見過了？”

        郭母想了想，答：“有半年了吧，我也記不清了。”

        說罷她開始按著胸口咳嗽，大寶連忙站了起來，問她要不要喝點水，郭母卻讓她把床搖起來。

        站在床尾的顧念領了這個任務，還趁機看了看放在床尾的病人資料，她特意放慢動作，等看完之后才把手停下，剛好搖到郭母想要的斜度。

        老太太見兩個姑娘這么善良，也不忍心讓她們糊里糊涂地被她的兒子騙，便真摯地問：“姑娘，你們就跟我說實話吧，阿強是不是在外邊又惹什么麻煩了，我說不管用還有他哥呢，他哥呀，會為你們主持公道的。”

        “阿姨，真的沒事兒，我們就是來看看您，真的。”大寶笑著說道，她的笑意似乎感染到郭母，老太太眼看著放松了不少，似乎剛才是真的怕郭立強惹禍了，受害的姑娘上門來討說法呢。

        她們逗留的時間不長，不過一會兒郭母就露出疲憊的狀態，大寶和顧念就順著離開，不過她們確實直奔護士站，畢竟醫院里知道最多的就是布滿每個角落的白衣天使。

        顧念翻看著郭母的病歷單，大寶則跟這負責郭母的護士聊著。

        護士說道：“老人患的是腦血栓，前段日子剛做完手術，就這樣反反復復的，都折騰好幾年了。”

        大寶問：“那她兒子來看過她嗎？”

        “來看過呀，有錢的那個特別孝順，他每天都來，親自給老人煲湯呢，就這樣的兒子，真的沒白養。”

        隨后，另一位護士走了過來，道：“還有一個挺壯的，一來就跟老太太吵架，我們讓他安靜點，他還罵了我們一頓。”

        顧念從手機里拉出一張郭立強的照片給那兩個護士看，“是他嗎？”

        “對對對，就是他，這人脾氣可臭了，說他兩句呀就掀桌子瞪眼的。”

        顧念跟大寶對視一眼，皆是沉默了一瞬，臨走之前，大寶說道：“估計他再也不會瞪眼了。”

        她們回到公安局的時候，秦明和林濤已經在刑警隊的辦公室等著她們，顧念一直若有所思的，連秦明向她招手都沒有留意到，直到她糊里糊涂地坐到他身邊，她才回神過來。

        “問出什么了？”秦明把一瓶礦泉水擰開，隨手就遞給了顧念。

        顧念自然地拿過水瓶，喝了一口，然后跟說：“郭立強的母親長期住在醫院，應該對郭立強的事不怎么清楚，反而他的哥哥郭立富……應該給郭立強收拾過不少爛攤子，他知道的一定比任何都要多。”

        “對，而且郭立強這個人人品非常糟糕，像他脾氣這樣火爆的話，肯定會得罪很多人，所以我認為極有可能是仇殺。”大寶順著顧念的話說下去。

        顧念提出：“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哥厭倦幫他收拾爛攤子了，所以下殺手呢？”

        現階段來說，實在有太多的可能性，林濤看著白板上的圖片，道：“郭立強人際關系復雜，排查起來的話難度巨大。”他指著一張大合照，說：“這是他的工程隊，他以前當包工頭的時候啊，沒少得罪人。”

        秦明靠前盯著那張照片，問：“這個建筑工地為什么停工啊？”

        林濤理所當然地回答道：“老板都不在了，還干什么呀。”

        “郭立強是不在了，但是一個工程不僅有工程隊，還有合伙人或者投資人。”顧念說道。

        秦明給顧念一個贊賞的眼神，道：“沒錯，一個工程只要有錢就可以繼續。”

        “所以工地停工還有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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