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的盤問技術果真了不起，不用一天，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證供。

        秦明和顧念受到消息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林濤沒有叫他們回局里，而是說明天早上就會整理出一份完整的供狀，到時候再讓他們提供法醫報告。

        得知嫌疑人已經落網，顧念整個人都松了下來，跟秦明逛超市時的腳步明顯地輕快了不少。

        顧念開心，秦明自然也開心，走到零食區域的時候，便大發慈悲地允許顧念隨便買，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慢慢吃，不可以一下子吃完。

        對此，顧念沒有異議，向秦明拋了個飛吻之后，就像個孩子一樣，歡快地挑選讓她饞得不行的小零食。

        第二天，他們剛走進公安局，就接到林濤打來的電話，讓他們先到刑警隊總結一下劉一鳴的案子。

        “所有的證供都在這里。”林濤把一份文件交到秦明手中，“雖然韓信陽他們家始終不肯承認，但有了劉柏商和方杰兩家人的指控，他們大概也會受到該有的懲罰。”

        顧念看著秦明手里的文件，上面白紙黑字寫著案發的經過。

        案發之后，韓信陽回到家里就得意洋洋地跟他母親說他怎么跟劉一鳴“打架”，最后還用了他的“絕招”把劉一鳴打敗，韓母對自己的兒子很是了解，知道他肯定是欺負了劉一鳴，但在她心里，一個懦弱的小孤兒，怎么都比不上自己寵大的兒子，所以韓母選擇無視劉一鳴的情況，再也沒有理會。

        直至韓信陽的父親得知這回事，心里隱約覺得不對勁，才讓方杰的父親去那個廢置宿舍看看，方杰的父親看到劉一鳴的尸體就知道事情已經脫離了他們所想象到的，就立馬聯系韓信陽的父親。

        韓信陽被他的父親問話，就把之前的事告訴他，然而他并不知道劉一鳴在他任性的欺凌下已經喪命，加之韓信陽的父親有意保護他，便私下讓方杰的父親解決劉一鳴的尸體，務求孩子永遠不知道自己殺了人。

        方杰的父親旁敲側擊地從兒子口中得知事情的經過，知道了劉柏商的參與后，便找上了劉柏商的父親，經過一番談判和商討，他們決定把劉一鳴的尸體埋進荒地里，并保留韓信陽父親跟他們聯系的證據以防萬一，卻想不到這些證據在今天真用得上。

        大概知道案情的經過，顧念挑眉問道：“劉柏商他們家指證韓信陽他們？”

        “意想不到，是吧？”林濤勾了勾唇，松散地在椅子上往后靠，“據說韓信陽他爹之所以有資金做生意，是因為他從劉柏商他爹騙了不少錢，但因為劉柏商他爹沒有證據，就一直吞聲飲氣，直到現在，他們已經忍無可忍了，就把當年的事說出來。”

        “方杰他們家呢？”

        “大概也是一樣的情況，方杰他爹為韓家打工，好聽的是公司的經理，難聽的就是走狗，再加上兒子長期被韓信陽打壓，這下就跟劉柏商他爹有了共識，把韓信陽他爹給供了出來。”

        大寶不屑地撇了撇嘴，“如果沒有發現劉一鳴的尸體，他們估計也不會這樣做。”

        “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顧念嘆息道：“劉柏商和方杰若是繼續跟著韓信陽，誰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事？”

        “韓信陽作案的時候還是個孩子，這個罪怎么判啊？”大寶好奇地問道。

        “難說，畢竟小孩犯罪之后的法律制裁向來都是具有爭議的。”林濤無奈地說道。

        “幾個大人的罪應該能定下吧？”

        “他們非法處理尸體，是屬于侮辱和故意毀壞尸體，這個不難起訴。”林濤回答道，隨后又嘆了口氣，“這個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把所有證據遞交上去，我們的工作就完成了，現在只能希望他們幾個會得到應有的法律懲罰。”

        對于林濤的話，他們都很是同意。

        顧念隨后問道：“對了，陳永安和福利院那邊怎么了？”

        “陳永安壓根就沒有把劉一鳴的失蹤當回事，他只以為劉一鳴逃跑了，而且劉一鳴也不知道福利院里的骯臟事兒，所以就告訴學校他被領養了，辦好退學手續后再也沒有理會，他這個罪很難定義，就得看法院怎么判決。”

        林濤頓了頓，繼續說道：“至于福利院，我已經報告上頭了，看譚局長的意思，應該會成立一個專案組。”

        雖然他們幾個是發現福利院的端倪，但這個確實不在他們工作的范疇里，所以把案件交到專門調查這些幕后活動的警察是理所當然和最好的舉措。

        顧念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得知已經有人接手福利院的案子，她也放下了心，畢竟對于有心人利用孤兒這件事，她怎么都不能原諒，只盼警方能早日把那些非法分子捉拿歸案。

        從林濤那里出來，他們直奔法醫部，將昨天整理好的資料和報告再進行組織，待秦明檢查過之后，就讓大寶給林濤送過去，順便叫他晚上一塊兒吃飯。

        這樁案件在他們這邊算是完結了，顧念受了秦明的影響，開始把自己對每一宗案子的想法和經驗都記錄下來，說不定這些心得還能給日后的案子一些啟發，有助于更快速和準確地破案。

        夜色降臨，一行四人順著顧念和大寶的提議，出發到一家小餐館，因為天氣較好，他們選擇了外邊的座位。

        顧念看著秦明筆直的坐姿，忍不住笑了出來，悄悄湊到他身邊，細聲問道：“是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店鋪吃飯？”

        秦明看了她一眼，不留痕跡地點了點頭。

        他有潔癖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從來沒在這種地方吃過東西，這話說出來并不驚人。

        而看見他的窘況，坐在對面的林濤和大寶滿臉調侃地笑著，林濤還擠眉弄眼地嘲弄道：“哎呀，我們老秦真的變了，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他來這種地方吃過飯，愛情果然會徹底改變一個人啊。”

        秦明自然沒有理會他，而是把餐牌遞給顧念，讓她點菜。

        見狀，林濤撇了撇嘴，“重色輕友的玩意兒。”

        大寶噗嗤一笑，從林濤手中奪過餐牌，嘲諷道：“都讓你把你家寶寶叫出來，活該被狗糧撐死。”隨后，她笑盈盈地轉向秦明，道：“那，秦科長，我就不客氣了啊。”

        若不是顧念之前說過由他請客，秦明才不會請這兩個煩人吃飯，還要聽他們說這么多的廢話。

        不過見顧念和大寶有說有講地討論著要點什么菜，他暗里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念念開心就行了。

        “有兩個價格的小龍蝦啊。”顧念看著菜牌，喃喃說道：“三十八一斤和五十八一斤。”

        大寶轉了轉眼睛，突然對上林濤的目光，然后嘻嘻笑道：“要不，還是秦科長點吧，萬一我點貴了多不好啊。”

        這么明顯的暗示，秦明怎么會看不懂，但他偏偏就不想他們如意，便對服務員說：“五十八一斤的小龍蝦……”他特意頓了頓，待大寶和林濤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才悠悠繼續道：“來一斤。”

        “哎哎哎！”大寶連忙叫住剛要進去下單的服務員，舉起五根手指，說：“要五斤！”

        秦明假裝沒有聽見大寶的話，接著說：“三十八一斤的也來兩斤。”

        “好嘞！”

        “這、這什么意思啊？”大寶氣呼呼地質問。

        “不滿意？”秦明挑了挑眉，“那就不要了。”

        “別別別——”大寶急忙地給顧念使了個眼色，讓她出面說說秦明。

        然而出乎大寶和林濤預料，顧念這次卻是向著秦明。

        她說：“請客的人說的算。”

        看著秦明得意地勾起嘴角，她就知道自己的做得對，畢竟自家男友也是要哄的，她也沒有理由每次都向著別人而不站在自家男人這邊吧。

        大寶目瞪口呆地盯著顧念，隨后“呵”了一聲，“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顧念聳了聳肩，在桌底下悄悄勾了勾秦明的手心，但在下一刻就被秦明一個反手，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他修長的手指還溫柔地隔開她纖細的手指，與她十指緊扣著。

        這些動作，林濤和大寶都是看不見的，但因為秦明的心情大好，連大寶抱怨沒有飲料也未曾發火，還從地上的塑料袋中拿出兩瓶預先買下的啤酒，有效地讓大寶瞬間閉上了嘴。

        從店里拿來四個杯子，他們把啤酒倒滿，然后碰杯，干了。

        秦明只是微微呷了一口，看著顧念咕嚕咕嚕地喝下，忍不住輕輕按住她的手，柔聲地讓她慢慢喝，不然就把啤酒拿走。

        顧念不是特別喜愛酒精的人，所以也只是喝了一杯做做樣子、給給面子，然后就讓秦明給她點杯可樂。

        顯然，她這個舉動讓秦明非常滿意，他走進店里拿可樂的時候，給她多點了一份水餃，還是她最喜歡的香菇豬肉餡。

        不過多久，小龍蝦就送來了，大寶看著兩盤有著明顯區別的小龍蝦，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干脆撇過頭不看，然后歡歡喜喜地戴上一次性手套，往自己面前的小龍蝦下手。

        “我的小龍蝦喲~”

        顧念正想戴手套的時候，就被秦明阻止，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只見秦明從口袋里抽出一雙醫用的手套戴上，還對她說：“別動手，我給你弄。”

        雖然顧念愛吃，但并不代表她喜歡剝蝦，所以對于秦明的主動，她是不會拒絕的，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秦明剝蝦的方式特殊得很，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才會用解剖尸體的手法去處理小龍蝦。

        林濤和大寶看著秦明又是用解剖刀，又是用白酒消毒，都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應，最后只是失笑地搖搖頭，而后繼續向自己的小龍蝦進攻。

        秦明對準小龍蝦的弱點，手起刀落地把蝦肉從蝦殼分離出來，把肉放進顧念的盤子里，蝦殼則齊齊整整地排列在桌面上。

        “你還真不嫌麻煩啊。”林濤剝著蝦，對秦明笑道。

        “你們不覺得小龍蝦這個物種，作為食物來說，實在是讓進食的效率變得太低了嗎？”秦明淡聲說道，但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一會兒就把顧念的盤子給添了個半滿。

        “進食為什么一定要講效率？”大寶疑惑地問道，然后把她的想法道出：“進食是一種樂趣，吃小龍蝦的樂趣就有很多，你看，小龍蝦首先它分很多種口味，有五香的，有麻辣的，吃小龍蝦的樂趣呢，在于我歷盡千辛萬苦地去靠近那一點點肉，剛吃下這一點點肉，你又要歷盡千辛萬苦地去奔向下一口肉，可是無論你歷盡多少千辛萬苦，最終你都只能吃到那么一點點肉。”

        “不光如此，辛苦工作了一天，約上三五好友，吃吃小龍蝦、喝喝啤酒，那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對不對？”林濤咧嘴接著說：“做人呢，最重要的是開心嘛。”

        然而無論大寶和林濤怎么說，秦明都沒有聽進去，把蝦肉分給正在吃著水餃解饞的顧念，神色不變地說道：“進食本身就是單純獲取能量的行為，不明白你們為什么要跟社交掛鉤。”

        他又說：“如果我不是法醫的話，我會致力于研究一種藥物，用膠囊的形式讓人類獲取能量，避免了買菜、做飯、吃飯的麻煩，這樣人類的文明一定能有一個質的飛躍。”

        聽完他說，顧念吃蝦的動作突然僵住，沉默之后緩聲問道：“那以后，你還跟我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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