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既然死者已經恢復意識,他為什么不從蘆葦蕩里出來,還走到蘆葦蕩最里面的池塘,摔跌致死?”
這個問題一道出,眾人就陷入一陣沉默。
直至譚局長開口,才將其打破。
“你們這些都只是推測,還不是證據。”
站在譚局長的角度,他的話的確有道理,畢竟猜測得再接近事實,也只是猜測而已,并不能代表事實的全部,而他們現在需要的,是確確實實的證據。
“是不是鬼打墻?”小黑靈光一閃,突然說道,他扛著眾人疑惑的目光,解釋道:“就是那種,一個人在一片曠野里走,尤其是有墳墓的地方,怎么走都感覺是在繞圈走,走不出來!
林濤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憨實的下屬,無奈地說道:“根本就沒有鬼打墻。”看著小黑頗為迷惘的表情,他只能耐心解釋:“所謂的鬼打墻,就是在夜晚或者郊區行走的時候,分不清楚方向,自我感知模糊,所以一直在打轉,只是人的一種意識模糊狀態!
“如果每一個摸不清楚性質的案件,我們最終都用鬼打墻這種說法來解釋的話,那我們的結案報告一定精彩無比。”秦明難得幽默一下,惹得眾人都笑了出來。
顧念斜視看了他一眼,見他嘴角微微挑著,心情看似還沒有被停滯不前的案件影響到,她暗里碰了碰男人的手,在背后輕輕勾了他的手心一下,臉上卻絲毫不見他們身后的調皮舉動。
秦明感覺到女孩的小動作,反手握著她作怪的小手,懲罰似地捏了好幾下,直至她微不可察地哼唧了一聲,他才輕饒素放。
辦公室里的笑聲漸漸停止,秦明便接著匯報。
“我們看一下尸檢的照片。”他指著熒幕上死者手臂的圖片,道:“死者的前臂上有一些指甲印痕,是新鮮的生前損傷,我們反復嘗試了,這種痕跡自己很難形成!
為了更明顯地傳達他們的意思,顧念在自己手臂上比劃了幾下,證實了自身不能造成死者手臂上的痕跡之后,便轉移到秦明的手臂上,輕易地復制了相同的印痕。
“譚局!鼻孛魃袂閲谰卣f道:“我們明天需要解剖尸體。”
“可單憑指甲的印痕這一點,怕是不行啊!弊T局長道:“死者家屬堅決拒絕尸檢,我們不能硬干呀!
他們有預感譚局長不會輕易授權,對視一眼之后,秦明便把下一個疑點提出。
“這是現場警察執法監督儀拍攝的畫面,也就是現場原始的狀態。”
熒屏上出現了警員把死者從水中抬起的片段,鏡頭剛好對著死者的頭部。
“警察發現死者的時候,死者的衣服前襟上是沒有泥土的,如果他是在現場俯臥位置額部撞擊地面的話,那么他衣服的前襟上一定會有泥巴。”
顧念手持一個小號人體模型站到眾人的視線前,接著秦明說道:“譚局,我們還有另一個對血跡流向的新發現。”她先讓秦明把之前的圖片翻出來,讓大伙留意死者頭上的血跡,“死者的流柱狀血跡在額部,流動方向是從創口流向頭頂!
她一邊擺弄著小模型,一邊說道:“死者的創口在頭部,這說明他摔跌受傷的時候是俯臥著的,但發現死者的時候,他的體位呈現的是仰臥位,這種體位變化,如果是死者自己造成的,可能性會有兩種:一,俯位摔跌,通過坐立到站立變成仰臥位,這樣的話,血跡會從頭部流向口鼻處;二,俯臥位摔跌,通過側翻到仰臥位,血就會從創口流向額側!
她頓了頓,對上譚局長的嚴肅的目光,道:“以上的兩種可能性,都不會導致死者身上的血流痕跡,所以還有最后一個可能性,那就是死者俯臥受傷,經歷一個倒立的姿態,再到仰臥位,血的流向才會如圖所示,從創口流向頭頂!
她這么說,在場但凡有經驗的警員都察覺到這個可能性不合理之處。
“難道他摔倒了之后,還倒立了一段時間?”林濤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道,顯然是不相信死者自己能做出這樣的一個行為。
“那是什么樣的一種行為才能導致這樣的血流呢?”譚局長看似有點頭緒,但還是把問題道出,務求知道個一清二楚。
“相信大家都覺得死者是沒有可能在受了傷的情況下,完成這么一個行為,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這種行為是由他人所致。”顧念堅定地說道:“肩扛!
她看向大寶,隊里唯二的女生開始展示他們的猜測。
由大寶扛著真實尺寸的人體模型,顧念開始解釋道:“死者受傷后處于昏迷的狀態,所以他的四肢和頭部是自然下垂的,這樣,血流就會從額部流向頭頂!
大寶稍微轉了一下,把譚局長和林濤所見的角度調整到目擊者的視覺角度。
“這個姿勢,死者的臀部和兇手的頭部都處于同一高度,所以在沒有燈光的情況下就會看成是一個無頭的高大身影,也就解釋了報案人所見到的現象!
見狀,譚局長了然地點頭:“有道理。”
林濤抱著雙臂,眉頭一皺,道:“還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么現場只有一種足?”
“為什么只有一種足?為什么血液會流向發際?什么樣的兇手會殺人殺到一半就拋棄了?”秦明緩緩走到譚局長面前,“這些疑點我們都解釋不了,但我認為只要有疑點存在,公安機關就有權決定解剖。”
譚局長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環視一圈,目光最終在秦明和顧念之間徘徊。
他沉默了一小陣子,最終還是做了決定。
“好!彼谅晱妱莸卣f道:“明天對謝勤工的尸體解剖檢查,通知謝豪讓他到場,如果他拒絕到場,在筆錄里注明!
“是!”
解剖室外,小黑和幾名警員焦慮地等候著檢驗的結果,然而解剖室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無論秦明和顧念多么的激動振奮,他們依然需要保持冷靜和理智,作為法醫,他們的宗旨是“為生者權,為死者言”,客觀地為死者說話,指證兇手,就是他們最重要的使命。
換上防護服,秦明和顧念,連同林濤和大寶,都圍在擺放著死者尸體的手術臺,發現尸體經過冷藏后,更多的傷痕已經暴露出來,尤其是兩只手臂上的抓痕,現在呈現出青色的瘀傷。
“這有皮下出血的現象,很有可能是因為死者生前受過約束而成!鳖櫮罘治龅馈
他們又把死者尸表上的痕跡重新檢查了一遍,確保每一處傷痕都被記錄下來之后,秦明才讓顧念準備解剖。
這次,大寶沒有加入,而是站在林濤身旁,開始習慣刑警的工作。
手執鋒利的手術刀,秦明對準死者尸體的胸部,一氣呵成地切開死者的皮膚和肌肉,動作的連貫性和準確度展示著秦明的經驗和實力,可即便如此,就算協助他的顧念還是一個新手,但她的能力并沒有被他比下去,兩人的合拍和默契度極強,不用多時就把死者的胸腔打開。
“死者的死亡時間雖然已知,但我們還是提取胃內容物吧。”顧念提議道。
秦明同意道:“好,胃內容物雖然對我們推斷死亡時間沒有幫助了,但是可以確定一下他死前吃的什么、跟誰吃的飯!
對于顧念的主動,秦明向來都是欣賞的,雖說他才是該發號施令的人,但顧念的才干跟他對比毫不遜色,她只是缺乏他所擁有的經驗而已,所以他大多時候都樂意給她自由發揮的機會,還時不時提點她幾下,大大有助于顧念累積解剖和檢驗的經驗,也可以讓她更快地提升到下一個階段。
顧念得到秦明的首肯之后,在他的監督下,細心地把死者的胃壁割開,然后把胃內的容物用勺子舀進一個透明的容器里,然后把容器封上,放置到一邊,有待檢驗。
與此同時,秦明對死者的腹腔進行了檢查,發現沒有任何異常,便暫時排除了摔跌致死以外的死因。
“開顱吧。”
開顱的流程不短,步驟也不容易,每一個動作都得用心,不然就會毀了一些很細微的痕跡,或者把原有的痕跡給覆蓋掉,所以不管林濤如何著急,他們都得放慢動作,一步一步來。
待顧念道出第一個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后了。
“帽狀腱膜下出血,看著像是撕扯頭發而成的!
“直接暴力行為不能造成這樣的損傷!鼻孛鹘又f。
聞言,林濤和大寶也顧不上血腥不血腥,趕緊湊了過來看死者被掀開的頭皮。
“ct片上為什么看不出來?”大寶疑惑地問道。
“死者的帽狀腱膜下出血,集中在頭的頂部,ct片里面不能很好地顯示頂部,也是因為我們之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顱骨骨折和顱內出血上!鼻孛鹘忉尩馈
他們進一步把死者的頭皮掰開,將頭顱骨展示出來。
“顱骨骨折呈放射狀!鼻孛髡f道:“我現在更加肯定這是一起命案了。”
林濤的目光突然亮了起來,一眨不眨地看著死者的尸體,“是嗎?”
“死者額部的骨折線錯綜復雜,是多次撞擊造成的。”秦明回答道,隨即望向顧念,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顧念會意,點頭道:“一次的撞擊也有可能形成這種放射性的骨折線,但死者這些骨折線的中心點不僅有一個,而且從每個中心點放射出去的骨折線之間有相互截斷的現象,說明死者并不是一次受力,而是多次受力而成。”
同樣有著法醫知識的大寶接話道:“那就更加排除了這個案件是意外的可能,因為一個人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多次摔跌!
“那會不會是多次打擊造成的?”林濤發問。
秦明搖了搖頭,“損傷要結合起來看,死者還有帽狀腱膜下血腫,這種傷只可能是撕扯頭發造成的,而不可能是多次打擊。”
顧念進一步解釋道:“綜合來看的話,死者應該是被人拽住頭發然后不停地撞向地面,這樣就可以造成頭部的減速運動,形成減速傷!
“我還有兩個問題!绷譂研畔⑽胀曛笳f道:“兇手為什么不把死者殺死,活著拋棄太不合常理;另外,現場為什么只有一種鞋?”
他這些問題問得不無道理,秦明也沒有覺得煩躁,而是耐心地說道:“不急,這些問題我們已經有些想法,不過得再去一趟蘆葦蕩才能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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