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以前你們沒有學過嗎？”

        提起學習的問題，林濤臉上閃過幾個心虛的表情，眼睛不停地眨著，“我這讀書的時候，不都忙著追小姑娘了嗎？”

        這很明顯是他突然想出來的借口，但顧念偏偏想捉弄他，笑吟吟地問道：“那你追到了嗎？”

        林濤一噎，不可置信地看向顧念，見到她一臉壞笑的表情，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隨即就被大寶繼續教導，一點反應的時間都不留給他。

        大寶不是沒有聽見顧念的問題，還在心里默默給了她一個贊，若不是要保持現在這導師的人設，她早就笑了出來，不過既然決心要教導一下林濤，她就得端著來。

        “我就接著給你科普一下，但人體移動的時候啊，腳周圍的空氣壓強小、流速快，這個時候磷火就會在大氣壓強的作用下，跟著人體移動。”

        林濤臉上的迷惘表露著他的不解，但無論秦明還是顧念，都沒有解救他的意圖，任由他孤軍作戰對付大寶。

        “不是，你說的那個磷的燃點是多少？”林濤好不容易才榨出這么一個比較有文化價值的問題。

        “四十度啊，白磷是很易燃的。”大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對啊！”林濤像是突然抓住了自己能明白的東西，語氣陡然自信了不少，“哪個地方的晚上能有四十度啊？”

        “所以現在對于這一情況，是有兩種說法還存在著爭議。”

        “不過要我說啊，我還是覺得民間傳說比科學解釋更有趣。”顧念悠悠說道：“譬如說，人死后靈魂會變成鬼火，去自己未來的出身地找著落，又或者在日本的傳說里，鬼火就是人的靈魂離開人體發出來的光，有的會飛到家人那里告知自己已經死亡，有的會集體飛到寺廟或者陵墓，你說這些是不是更帶勁兒？”

        說罷，她就見林濤和大寶用著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看著她，好像她說了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似的，而她身邊的秦明卻輕輕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動作溫柔細膩，貌似對她的話很有同感一樣。

        “小念，我想不到你會是這樣的小念啊。”林濤愕然地說道。

        顧念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解釋不到的東西才是最令人好奇的東西。”

        大寶失笑地搖了搖頭，“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們之前錯了，不是秦明變態，而是你們倆都是變態的！”

        顧念和秦明都沒有在意他們倆的看法，秦明也沒有對鬼火的解釋做出回應，而是說：“你們知道全國已經推行火葬了，所以說，鬼火的出現條件無限趨近于零，只要有鬼火出現，很可能就有腐爛的尸體。”

        “那沒準是死掉的狗呢？”

        “那沒準是病死的豬呢？”

        這個話題直到幾天后大寶去刑警訓練營才停了下來。

        因為大寶的訓練要持續一段時間，所以剩下來的林濤被逼成為一萬瓦數大燈泡，每天邊照著顧念和秦明，邊吃著他們倆的狗糧。

        然而他沒有任何抱怨的行為，反而做電燈泡成了他這幾天的嗜好，沒事就到法醫科那里溜達，光明正大地干擾情侶倆的獨處時光。

        直到秦明被他煩得忍無可忍，對林濤使出他引以為傲的毒舌，林濤才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從此無召不得進法醫科。

        不料，沒過多久，鬼火的事再次被提及。

        其起源是一宗尸體發現案。

        秦明和顧念接到林濤的通知后，迅速趕到現場，那里已經被警察封鎖，他們一下車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尸臭味，他們想，這具尸體應該已經處于高度腐爛的狀態，輕則巨人觀，重則大部分白骨化。

        他們越過警戒線，隨著林濤給他們指出的方向，走到一個被白布蓋住的垃圾桶。

        二人對視一眼，而后由秦明掀開布料，入目的是一只被水泡腫的腳，卻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

        “這不對啊。”顧念皺著鼻子說道。

        秦明把布料徹底拿開，把剩余的尸體部位揭露出來。

        再拿開表面的垃圾，卻發現他們最初的推斷是正確的。

        “的確是重度腐爛，還有輕度白骨化。”秦明淡聲說道。

        “可這只腳又是怎么一回事？”顧念指著尸體腳上明顯的分界線，“全身都腐爛了，唯獨這只腳沒事？”

        這個問題，秦明無法回答，他只是微微搖了搖頭，而后讓身后的警員過來拍照做記錄。

        警員完成任務之后，秦明和顧念合力把垃圾桶從墻邊移了出來，在巷子中間橫倒下來，尸體沒有掉出來，但他們還是能清楚看見垃圾桶里面的情況。

        見狀，秦明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還是個孩子。”

        顧念看著警戒線后的群眾，心里略有不悅，哪怕是尸體的初檢，她也不想在民眾的目光下進行，她抬眸看了秦明一眼，后者瞬間領會她的意思，讓林濤叫幾名警員過來擋一擋群眾的視線。

        直至群眾所發出的議論聲慢慢減少，顧念才松了一口氣。

        “知道死者的身份嗎？”她詢問道。

        林濤遺憾地搖頭，“還不知，也沒有家里人報案。”

        秦明問：“這附近垃圾桶幾天一清？”

        “很久都沒有清理了，因為小吃街新建了一個垃圾站，他們把垃圾都送到垃圾站去了，所以這里形成了一個死角。”

        減少了的嘈雜聲再次增大，他們討論的無非是尸臭太厲害和死者的死狀太恐怖，所以為了避免造成恐慌，顧念提議將尸體帶離現場，回去仔細檢查。

        對此，秦明沒有異議，叮囑要保護好尸表皮膚后，就跟負責運送尸體的警員把尸體包裝好，而后一起抬到警車里，越過警戒線的時候，顧念和林濤都聽見幾個孩子討論死者身份的話。

        林濤示意顧念先回去做尸檢，而后才讓那個聲稱是死者朋友的孩子過去問話。

        解剖室里，完整地穿好防護服的秦明和顧念，正對著高度腐爛的尸體進行檢驗。

        “死者面部近白骨化，尸體右側白骨化，四肢腐敗，雙手及右足表皮近脫落，已經露出白綠相間的皮下組織。”秦明說道。

        這些腐爛現象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最奇怪的還是死者的左腳，沒有任何腐敗的痕跡，且腳踝上方五公分處的分界線很是明顯，好像有人特別為這只左腳保持新鮮度似的。

        “這不會是什么變態舉動吧？”顧念皺著眉頭說道。

        “這一點的確非常奇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獨特的分界線。”秦明回答道。

        顧念回想到戚靜靜和孫凱的案件，當時秦明和顧念因為在孫凱尸體上沒有發現皮膚被水浸泡過和暴露在空氣中而呈現出兩種不同顏色的現象，從而判斷死者是被兇手殺害之后才放進浴缸里誤導警方，而這次的死者尸體上有著這么明顯的一條分界線，顧念不禁懷疑死者是不是曾經在水里浸泡過，才會有這樣的一種現象。

        她將這個看法告訴秦明，完了又說：“死者的左腳沒有泡在水里，所以才會有這條分界線。”

        秦明認真思索了一番，道：“不是沒有可能，你看，從蛆的程度上來看，死者死亡時間應該有五天左右了，有蒼蠅是正常的，但是蒼蠅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是在垃圾桶里待了一段時間，也不至于有這么多的蛆蟲。”

        “所以垃圾桶有可能不是擺放尸體的第一個地方。”顧念沉聲說道：“死者有可能是在別的地方——有水的地方——死亡，蛆蟲和蒼蠅在水邊的地方繁殖能力較高，死者被轉移到垃圾桶里的時候，那些蛆蟲和蒼蠅就跟著去，所以數量才這么多。”

        秦明贊同地點了點頭，卻道：“現在做判斷還太早，我們先把尸體表面清理干凈再說吧。”

        因為尸體腐敗嚴重，所以清理起來不算容易，秦明首先把死者的衣服剪開，而后慢慢將衣料和皮膚分開，盡量不能破壞掉皮膚的表層，如此類推，他們把尸體處理好，兼進行了初步檢驗后，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后了。

        林濤突然從外邊奪門而入，他在手術臺前停下，看見尸體的模樣，不禁怔了怔，而后用手擦了把臉，調整好狀態之后，道：“死者名叫盧甄，男，十三歲，是龍番市第二中學的學生，他已經失蹤五天了。”

        “死亡時間初步判斷也是五天。”秦明說道：“這說明他很可能在失蹤當天就喪命了。”

        “他的親生父母離異之后，他的撫養權判給了他的父親，他父親后來又再婚，跟現在的妻子又生了一個小孩，目前，他的父親正在外地打工。”

        聞言，顧念微微嘆了一口氣，重組家庭中的小孩在某個程度上，都會受到一定的傷害，尤其是父母跟繼父繼母有了孩子之后，若繼父繼母對孩子好，那就算了，若他們對孩子不好……

        顧念又嘆了一口氣，“結婚還是要慎重啊。”

        她的感嘆不是沒有由來的，秦明和林濤聽了之后也是贊同的，不過秦明比林濤多想了一點——顧念這么說，是不是在給他某一種暗示？

        其實秦明真的想多了，顧念只是為孩子可憐而已，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婚事上，所以突然對上秦明復雜的眼神，顧念很是不解，卻礙于時間和地點而沒有發問。

        這邊，秦明卻讀懂了顧念的表情，意識到他會錯意之后，他暗里自嘲地笑了笑，他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認識顧念之前根本沒有為別人考慮的習慣，所以也難怪每當他遇上跟顧念有關的事都會多想一些，深究一番才做出合適的反應，這次自然也不是例外。

        情侶倆的思想被林濤所道出的猜測中斷，從而把注意力重歸于案情之上。

        林濤問：“你們說，這個孩子，是不是想在垃圾桶里找什么東西，然后不小心意外身亡的？”

        秦明和顧念同時搖頭否定。

        “不可能，這不是意外。”

        “是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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