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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芙蓉帳底,偷香竊玉


翌日早晨,辛越醒得很早,將將卯時便已全無睡意了,因著半夜朦朦朧朧時,外頭下起了大雪,屋外風雪交加,嗚嗚咽咽吹了一晚,讓人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踏實。

        在床上翻滾了好一會,將小臉趴在床沿,扒開帳子的一道縫,瞧著屋內(nèi)的琉璃窗格被鵝黃的緞面簾子遮了一半,露了一半,天光漸漸亮起,灰灰白白地照了進屋,瞧著瞧著腦中漸漸空了。

        忽聽一聲極輕的“吱”的開門聲,她懶得動彈,軟軟地問了一句:“紅豆,外頭雪大嗎?”

        “嗯,不過還冷著,遲些起來看也是一樣的。”回話的不是紅豆,竟是一聲低沉渾厚的男聲。

        辛越雙手扯著帳幔,嚴嚴實實地壓在下巴底下,生怕對方掀她的帳子,只露出一張小臉不客氣地盯著對方:“黑燈瞎火你闖姑娘房里做什么?”

        “芙蓉帳底,偷香竊玉。”

        來人除了顧衍也沒誰了,他隨手擱下沾了薄雪的玄色大氅,單膝蹲在辛越床前,滿臉嚴肅正經(jīng),出口卻輕薄流氣。

        辛越歪了腦袋,聲音中還帶著迷蒙的嬌軟:“鐘鼎流好歹越長越像個翩翩君子模樣,怎的三年過去,你反倒越長越歪了。”

        “嗯?”長歪了的顧侯爺不解,伸出一只手欲把床上的人兒拎起來。

        辛越轉(zhuǎn)了個身,麻利地躲過了,骨碌碌滾到床內(nèi)去,雙手緊緊抓著被角一幅請你自重的模樣,杏眼一睨:“胡言亂語,老不正經(jīng)。”

        “嗯?”顧侯爺忍不了了,蹬了靴子翻身上床,側(cè)臥在辛越旁邊,高高大大的身子占滿了辛越的視線,“老?”

        顧衍滿腦子都是這個老字,猶豫著怎么能讓她見識一下自己是不是老了,又怕這兔子急起來咬人。

        便也只抓過辛越的一抹烏發(fā),放在手心里把玩著,心想不與她計較,總有機會讓她將這老字收回去的,轉(zhuǎn)而溫聲說道:“昨夜的風雪吵著你了?”

        “嗯,怪瘆人的。”辛越點點頭。

        怪不得這么早就醒了,顧衍心下明了,想了一瞬,嘴角揚起了一絲淡笑:“唔,我也覺得挺瘆人的,要不今夜我來陪你如何?”

        辛越失聲搖頭,一時摸不準他走的什么套路:“倒也不必了吧!”

        “真是可惜”

        倆人在帳幔中你來我往,不知不覺外面日頭已緩緩升起了,辛越指了指窗臺,說道:“天都亮了,你也該走了吧,讓人見了多不好。”

        顧衍反問:“本侯忙了一夜進夫人房里歇息片刻有什么不好的?”

        在眼前人戲謔的目光下,辛越的那句“老娘不是你夫人”在喉嚨口轉(zhuǎn)了兩圈又咽下去了。這話說了一遍兩遍,對眼前男人起不到正面效果,那就沒必要說了,否則惹急了他不知道會落得如何下場。

        便坐起身來伸個攔腰:“你一夜未睡?”

        “嗯,前兒在那暗河里得的盒子已解開了,里頭的東西有點意思,待我撒了網(wǎng),便帶你前去收魚。”說到這事,男人便凝了眼色,嘴角劃過一抹冷意。

        辛越也很想知道那七彎八繞、機關(guān)重重的地下迷宮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那數(shù)百箱的礦石顧衍定已派人妥善處置了,可這幾日也沒傳出守備府里有什么異樣,沒人跑路沒人暴斃的,這幕后的人還挺能沉得住氣。

        如此過了七八日,日日都在被迫喂藥、被迫宵夜、被迫在半夜或清晨被一厚顏無恥的男人爬上床中重復著。

        是日,又一個下雪天,日頭剛剛升起,僅著一件象牙白繡云雁細棉衣的辛越半跪在窗前的榻上,輕輕推開了琉璃窗格,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只見東方蒼山負雪,流云出岫,瞧著心頭就一陣清明通透。

        此時身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松松垮垮地穿著件月白中衣的顧衍走過來,背靠窗格坐在榻上,扭頭看著窗外的景致,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你身子弱,看一刻鐘了,關(guān)了吧。”

        辛越聞言合上窗子,同樣盤腿坐了下來,小臉上鼻尖凍得紅通通的,卻噙著疏朗的笑意。

        外間伺候的丫鬟見主子們起了,便都進來,掛帳子的掛帳子,穿衣的穿衣,梳洗的梳洗,說實在,有一瞬間辛越還恍惚覺得回到了三年前的時光。

        搖搖腦袋把這不該有的想法甩出去,恬不知恥的男人,昨夜她明明說了只許他睡榻,不準上床,然而早晨起來,腰上又搭著一只男人的大手。

        梳洗完,兩人一道用早膳。顧衍余毒未清,不得不用丘云子調(diào)的藥膳,辛越近日被壓迫得火氣頗重,不得不用紅豆硬塞到她手里的一碗甜甜潤潤的燕窩粥,兩人皆覺得不過癮,互看一眼,默契地一道干掉了一碟子豆芽韭菜蘿卜絲餡的春卷,一碗醬排骨,一籠荸薺香菇肉餡薄皮小包子,七八顆嬰兒拳頭大小的麻棗,才覺心滿意足。

        長亭隨侍在側(cè),心中嘖嘖稱奇,這三年來侯爺哪日正經(jīng)用過早膳?就是晚膳或?qū)m里的宴席里,也都只寥寥動幾筷子,還是夫人有辦法。

        用完早膳,凈手漱口后,顧衍一把拉住了要往外消食的辛越:“別走,今天,帶你收網(wǎng)去。”

        咦,怪不得今兒一早,長亭也來了,原來真釣出了大魚。

        辛越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有些猶疑:“可你的毒還沒全解”

        顧衍手中一空,臉色淡了下去,又因她猶疑關(guān)懷的話眼神亮了亮,安撫道:“無妨,我已著人安排好了,今日不會讓你涉險。”說著又低下頭在辛越耳邊輕語,“像那般為你渡一口氣便是毒侵骨髓又如何”

        辛越的臉上迅速地升起一團紅云,耳尖滾滾發(fā)燙,又羞又惱低頭踹了一腳他的小腿,看得長亭心驚膽戰(zhàn),卻見侯爺只是一笑,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心中不由將夫人的地位又拔高了十分。

        兩人一個惱一個笑地出了門,此次輕裝便衣,并不像之前那般全副武裝,辛越心下微定。

        二人乘了一頂不起眼的灰頂小轎,輕車簡從之下出了城。

        一個時辰后,顧衍輕輕拍了拍懷中熟睡的辛越:“阿越,再不醒魚兒就跑了。”

        辛越迷迷瞪瞪地睜開眼,馬車已經(jīng)停了下來,想來已經(jīng)到了目的地,頓時精神一振,氣勢滿滿說道:“走罷!讓我瞧瞧這膽大包天的魚兒長了幾條尾巴!”

        顧衍一笑,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外間等候的數(shù)個暗衛(wèi)飛快地互視一眼,心中都松了口氣,停了兩刻鐘了,侯爺一聲不吭也沒有動靜,原是夫人在車上睡著了

        顧衍一手攬著她的后腰,使了一個巧勁,她便穩(wěn)穩(wěn)站到了地上。

        下了馬車一看,他們所在是一處半山腰,今早才下過一場雪,地面蓋了一層雪白松軟的毯子,辛越的紅色牛皮小靴踩在這地上,發(fā)出些許細碎的“咯吱”聲。

        環(huán)顧四周,越看越覺得熟悉,這地形,這山勢,不是他們前幾日從地下暗河出來的地方嗎,循著記憶,往東面看去,果然山腳下有一片湖,只是此刻湖面已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

        站在這半山腰往下看,這湖還沒京城定國侯府里留山園的湖大,被三面山體緊緊環(huán)繞著,且四周并無村落民居,確實是個不易被發(fā)覺的地方,況且誰能想到,水底下還有一條暗河直通地下洞窟呢?

        顧衍負手看著遠處,石青色暗金刻絲的長袍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一貫沉靜的聲音響起:“那日我們闖了李從的府邸,一個小小的守備府地下,四通八達,玄機暗藏,機關(guān)重重,這定然不是他短短幾年內(nèi)能做到的。”

        辛越聞言點頭,所以說李從只是一個馬前卒。

        “但李從此人你亦有所了解,貪婪狡詐,是最容易被收買攻克的對象,故而我將他調(diào)來云城,就是想釣出幕后的那個,與古羌有往來的人,那人潛伏之深,三年前甚至更早就在這建了一個兔子窩了。”

        三年前所以可能也能抓到,那個在背后藏著的,炸了她一場的人了?

        辛越心中有些復雜,沒想到三年過去,他一直在布局,挖出了一點蛛絲馬跡,就能拋下所有軍國大事,從京城趕來,就為這里的事與她,與三年前相關(guān)。

        在她一心抽身之時,對方卻在一如既往毫無保留地為她付出,她心中越發(fā)沉了。

        身旁的姑娘默然站著,顧衍頓了頓繼續(xù)說:“那日我們找到的匣子,里頭的東西是李從的保命符,所以那暗河定然是他自己又使人挖的退路。但我們闖了密道,鬧出不小的動靜,我又散了消息,將李從在暗河底藏了個匣子的事拋了出去,那人定會對李從下殺心,今日我在這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要他們有來無回!

        顧衍飽含殺意的話聽得辛越一凜,二人無言看著山下平靜的冰湖,不知那湖面之下,暗藏著怎樣的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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