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茶藝大師
“可……可不是聽說……顧侯夫人已,已……”伴隨舞姬退場,聲樂皆息,有女子細若蚊蠅的喃喃聲響起,在寂靜的大殿中清晰可聞。
顧衍的臉色驟然一沉,目光如劍射向出言那人,直看得劉太尉一家心肝俱裂毛骨悚然。
辛越見狀,扯了扯他的衣袖,正要起身回小皇帝,卻被顧衍拉住了手。
戾色斂收,顧衍淡淡向小皇帝說道:“圣上所言極是,內子身子柔弱,這些年在府中靜養,近來好些了臣便帶她出來散散。”
小皇帝了然,微微一頷首,極為爽快地直言道:“說來朕也好些年未見到顧夫人了,原是這個因由,若有要什么些個藥材的,盡管往太醫院去要,往朕的私庫里取也成。”
皇后亦溫和說道:“嗯,本宮稍后就使人送些溫補的藥物到顧侯爺府上,”說罷微微一頓,“還望顧侯夫人保重身體,能時常進宮來與本宮說說話也是好的。”
話都說到這了,辛越起身,盈盈一福含笑謝恩。
一頓飯莫名將自己吃成了眾人矚目的對象,辛越有些無奈。
殿中原本壯志滿懷的眾貴女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原本以為是顧侯爺新歡,沒想到竟然是正主。
有些個高門太太心中也暗暗懊悔,不該以為辛越纏綿病榻三年,就與辛大人家淡了往來,不然定國侯府攀不上,辛府還是能相交一二的。
世人皆曉得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也有人雪中非但不送炭,還落井下石的,如劉太尉夫人那一流,心中更是惴惴,想到自個之前的行徑,不就是盼著人女兒死了,自家女兒好上位嗎?
如今臉都被打腫了,又紅又僵,一下得罪了顧侯爺和辛大人家,恨不得找個地縫就此鉆進去。
不過不管是對于哪方人,也算是解開了近來的心中疑慮。
在場的官員們多是人精中的人精,心中明了的同時都紛紛開口熱起了場子,你一言我一語地頌揚圣恩,在圣上的英明領導下大齊風調雨順,國富民強,不一會兒又恢復了先前笙歌鼎沸、人聲喧喧的模樣。
宴席已過半,忽聽得一聲急促驚喜的“來了!”
大伙都抬起頭往門口看去,兩隊孔武有力的黑衣銀甲侍衛抬了十幾口大小不一的水缸水碗入內,辛越眼睛一亮,水劍!
樂師已就位,低沉富有韻律感的鼓聲響起,殿外急步踏入一黑一白兩男女,腳步輕盈有章法,步步落在鼓點上。
手持細劍,銀光閃閃,看起來倒比辛越從顧衍器庫里找出來的劍要更細更長些,不由向顧衍嘀咕道:“你瞧,你那細劍與他們的相比,就像土里的長蟲似的。”
顧衍眼一橫,將一顆雪白的魚糜小丸子塞入了她的口中:“你那柄土蟲,是西越貢品,全天下就那一把。”
“……唔。”辛越的臉頰鼓得像包子,點點頭,表示再不敢胡說八道了。
據說這一男一女兩個舞師是從江南一帶尋來的,他們當地在年節時便有水劍表演,他二人從會走路起就被送到老藝人處學這水劍,舞起來那叫一個銀蛇狂舞,柔軟的身肢與冷然的劍意集于一身,水線環飛,一點兒都不帶滴到地面的,真真是柔與力的完美融合。
辛越不禁感嘆,果然不是自己這種土蟲亂舞能比得了的,顧衍聽在耳里不禁啞然失笑,一時間冰雪初霽,冷然的面龐上都染了細密的暖意。
直到激揚的鼓樂漸漸停息,大家才從水劍表演中回過神來,有那滿腹經綸的大學士搖著腦袋已成竹在胸,當庭向圣上求了紙筆,揮灑下心中震撼。
小皇帝尤為激動,高聲叫賞,一連賞了七八回才罷。
等舞師退下了尚在念念不忘地回味著,一邊以拳撫掌大贊一邊自言自語道:“身若游龍,戲水其中,若是能點金粉于水線上想必光華四射,不不……金粉未免大俗,沒得污了這般清靈的劍舞……”說著突然站起身往殿外走去,“還是前兒得的那匣子貝粉為妙,七色生輝,簡直如日下驚鴻……”
任性的皇帝又靈思噴涌提前離場了,好在眾人都已經司空見慣了,都默契地站起身,無聲地行禮拜送。
皇后坐在殿中高位,被小皇帝按住了不讓起身,眼眸無波,目送那一抹明黃袍子像條魚兒,快速穿過殿中,滿心歡喜地往外游去,毫不留戀。
片刻過后殿中歌舞又起,一時又成了沸騰騰的熱鬧場。
也有不少婦人掛著笑往辛母處走動攀談了,只是那身姿多少有些扭捏。
辛越放下小勺,看著對面兩席坐著的誠親王與恪親王,小皇帝走后他們的坐席邊便沒空過人,一茬又一茬地來敬酒。
同側的鄭太傅與鄭老夫人身旁,也圍著四五個昔日的學生。
皇后的坐席下首亦是擺了幾張宮凳,自有眼力好的來陪皇后娘娘閑談說笑。
殿中就剩他們這一桌,冷清得不像話,倒顯得她再悶頭進食有些過分奇怪了。
推回顧衍給她盛的第二碗臘八粥,她悄聲問:“你是不是人緣不太好?”
人緣不好的顧侯爺也很無奈,這幾年他的處事確實有些冷硬不留情面,一是為了肅清先皇留下來掣肘他的勢力,二是辛越不在,他本就沒多少的柔情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他端起粥,自己舀了一勺嘗味,被甜膩得皺起了眉,真不知她怎會喜歡,又舀了一勺送到辛越嘴邊:“這樣清凈豈不是更好?”
辛越囫圇將粥吞下:“你一晚上就在用東西堵我的嘴呢。”
二人的小動作自是沒能躲過有心關注之人的眼,見皇后往顧侯爺處看了幾眼,底下作陪的信意伯夫人便抿嘴笑道:“都說顧侯與夫人乃是相敬相愛的典范,如今真是見了真章了。要說咱們沒福氣,之前竟沒見過顧侯夫人,不然吶,定要早些跟顧侯夫人取取經不可!”
一旁的李翰林夫人鄭氏,與信意伯夫人一般,都出自皇后一族,聞言也道:“是呢,要說連年節也不見進宮來向皇后娘娘請安吧,怪不得咱們都沒見過,可真真金貴著。”
鄭氏本就是先皇扶起來跟顧衍相抗的,雖說這些年與鄭氏有關的姻親官宦都被顧衍剪得七七八八,都只領了些虛職,早已大不如前,但他們骨子里俱都認為自己是正統后族,不過被一權臣所害,待皇后誕下太子,總有他顧衍失勢的時候。
因此說起話來雖不敢當面相刺,但也都不太客氣,反正奉承顧侯一派也是沒用。
辛越離得近,她們交談的聲音也未刻意壓低,所以字字句句都入了辛越的耳,她也只充耳未聞,藐視對方就是對對方最大的羞辱反彈。
顧衍更是不可能摻和這長嘴夫人的口舌之爭,若惹了她有半分不高興,將這些人的舌頭剪了便是。
皇后臉上笑意未變,溫聲輕斥道:“不可胡言,顧侯夫人身子弱,顧侯爺又是咱們大齊的肱骨之臣,作為皇后,本應是本宮當時時關心顧夫人才是。”
皇后自個帽子都扣下來了,底下人自然不敢反駁,見好就收,說著說著不知誰提到了皇后近來總愛喝的茶上。
皇后鄭氏是出了名的端莊賢良,平日并不鋪張,倒愛禮禮佛喝喝茶。
一旁的信意伯夫人說道:“我倒聽說,近來京城頗盛行分茶,有那茶藝大師,能在碗中作畫,使茶紋水脈成各種物象,玄乎著呢,我也只聽過,就可惜沒見過這奇景。”說罷還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這有何難。”皇后看了一眼信意伯夫人,臉上笑意更深,“宮里便有一茶藝大師,若你說的奇景她塑不出來,那普天下也沒人能做到了。”
“娘娘所言當真?”眾女眷都捧起了場子,紛紛表示定要見識一番。
皇后笑著喚過大宮女,低言吩咐了一番,大宮女便彎腰行禮退了出去,她這才嗔笑道:“這位姑娘性子溫婉靦腆,你們可收著點,莫要將人嚇著了。”
知是笑談,眾人也相互打趣起來。
說笑聲中,殿外大宮女就引了一女子入內,此時其余人才知皇后娘娘請了一位茶藝大師入內。
大齊物阜民安、百姓安居樂業,民間也多流行些茶道、香道,于吃食亦是講究眾多,越往上層,也講究越精巧華貴,別出心裁,一時間大伙兒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這位茶藝大師會沏一盞什么樣的茶出來。
這女子從殿外緩緩走入,初時隔得遠,只看得是一身形纖瘦的青衣身影,待近前了,隨著女子緩緩下拜,大家的臉上又是古怪又是克制。
辛越更是目瞪口呆,今天是怎么回事,集體復制自己了?
若說之前的貴女們不過是加了吃食,將自己吃得有些圓潤,將瓜子臉隱隱吃成包子臉,那么這正向皇后行禮叩拜的女子,就是實打實的,連五官身形都有些像辛越了,只是更纖弱些,較辛越的靈動嬌憨,她更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更詭異的是,她看起來還有些眼熟。
也不知是長得像自己而眼熟,還是真在哪兒見過她。
辛越看了一眼她娘,她這臉盤子是隨了娘親的,娘親不會在外頭有個滄海遺珠吧?
辛母亦是吃驚地看著這青衣女子,感受到辛越的目光,心中一轉就知道女兒在想什么,不由白了這不成器的皮猴兒一眼,不瞅瞅這氣質,能和他們是一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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