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森當天便和先生請了假，回到東山村找周老漢要錢去了。

周老漢和王春香看到兒子回來，心疼地說：“長森，你好像瘦了，是不是讀書太辛苦。”

周長森苦著臉，“爹娘，我每日用功讀書，確實很辛苦。不過想到爹娘的希望，我一刻都不敢松懈。”

周老漢聽到周長森的話很欣慰，“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吃食也要跟上，不能為了給家里省錢就在吃喝上摳錢，只有吃喝好了，身體才能好，讀書才能有力氣。”

周長森點了點頭，“爹，我這次回來是先生說要買一本算學書，需要二兩銀子，我回來拿錢。”

二兩銀子……

本來家里有五十八兩多銀子，在元盛的脅迫下，給周長林花了五兩銀子治傷，只剩下五十三兩銀子。

后來，周長林要徹底斷親，凈身出戶，用二十兩銀子買斷靠山坡那六畝地，家里就有了七十三兩銀子。（前文要改成徹底斷絕關系。）

其中三十兩銀子，要留著給周長森上大儒課。二十兩銀子要留著明年的束脩用，這樣就只剩下二十三兩銀子。

還有長森基本的紙筆，吃飯的費用，一年要用六兩銀子。

之前周長林在的時候，家里每年的進項還有小二十兩銀子，雖然不能覆蓋家里整年的花銷，但消耗上點存銀，也能應付過去。

但現在，周長水不要說去砍柴補做工補貼家用，就是種地都不好好種，周老漢只能自己甩開了膀子使勁干，但畢竟年紀擺在這里，三十四畝地怎樣也拾掇不完，周老漢估計，土地上的收成也得減產。

除去家里最基本的嚼用，一年能存下十兩銀子就不錯，比之前周長林在時，一年得少存六七兩銀子。

周老漢逐漸開始后悔，雖然以前他總是夸周長林幫他扛家，但是他覺得周長林嘴笨，不像老二，會說話，腦子活，他心底是更喜歡老二的。以前他也沒發現老二這么會偷懶，種地這么差勁啊！難道以前只有自己去地里的時候，老二才賣力干活？

周老漢不禁有些頭疼，這還沒到割麥搶收的時候呢。到了搶收的時候，老二再這么不出力，非得累死他！他現在越發對這個兒子不滿意！

周長森搖了搖周老漢的胳膊，“爹，你想什么呢，你給我二兩銀子，我要買算學書。”

周老漢眉頭皺得更緊了，又要二兩銀子？讓本就入不敷出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家里已經勒緊褲腰帶，吃糠咽菜了。炒菜不要說油了，鹽都不敢多放，如今老三又要二兩銀子。

哎！

“長森啊，你自己買紙自己抄書行不？”周老漢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周長森臉憋得通紅，“我怎么生在這種家里！你們沒錢就不要讓我去讀書！先生講課要用的，我一點一點抄來得及嗎？！既然供不起我讀書，那我從明天就不去了，也省得去私塾丟人現眼。”

周長森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整個私塾，大部分人都看不起他，嫌棄他窮，再加上他經常背不下書來，又被先生用戒尺打，還不如不去私塾了。

以前，他想著讀書可以吃好的，穿好的，回村里來，大家知道他在讀書，都一臉羨慕，他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即使累，即使被先生用戒尺打，他也能咬著牙堅持讀書，但是現在他堅持不下去了！

周老漢看到長森說得堅決，一時間有些慌了，他兒子可是文曲星下凡，怎么能因為一本算學書耽誤了。

“你看你這孩子，脾氣怎么這么急，我只是跟你商量商量，又沒說不給你銀錢。買書嘛，別人有的，爹也給你買。他娘，還不趕緊給長森去拿二兩銀子去。”周老漢哄著兒子說。

周長森梗著脖子，“還別人有的，我也得有。我比人家吃的差多了，爹，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樣了。這書不讀也罷，我們這種出身就不佩讀書！娘，你別給我拿銀子了，明天我不去了。”

周長森想到不用面對那幫同窗，頓時感覺心里緊繃著的那根弦松了，壓在心上的石頭也沒了，整顆心松快不少。他們愛嘲笑他就去嘲笑吧，反正以后他在村里，也見不到面。

周長森一臉坦然，打定了主意不去了。

“你這孩子，今天發什么脾氣。不夠吃就和爹娘直接說，讓你娘再給些銀錢便是，何至于說出不去讀書這種話。我之前找算命的看了，你可是文曲星下凡。”

周老漢轉頭又對著王春香說：“他娘，再拿一百文錢給長森。”

周長森的臉色這才緩和一點。

周老漢心中則越發憂愁，也不知道老大新房上梁那一天，他們的關系能不能緩和，現在都指望長林了，不然家里的存銀明年就見底了，這入不敷出的日子，撐不了兩年。

王春香的飯做好了，周長水也游蕩回來了。

王春香給周長森蒸了一碗白米干飯，特地放了點油和鹽煎了兩個雞蛋。其他人的照例是糙米粥，白水煮野菜。

周長水看到弟弟吃這么好，他們吃這么差，心中怒火中燒，但想到算命先生的話又生生忍住了，這個弟弟的命格貴重，以后他能否飛黃騰達都看這個弟弟了。

人家元盼兒不就是靠著弟弟一飛沖天嗎？眼看就要住上青磚大瓦房了！

“爹，娘，咱們吃這么差干什么？！我哥家那么有錢！等咱們關系和好了，咱們的錢不就來了嘛。”

周老漢一煙鍋子敲在他的背上，“關鍵現在不是還沒和好嗎？等和好了再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現在為了這張嘴把銀錢花了，未來長森沒銀子上學就麻煩了。

周長水揉著疼痛的后背，老頭子現在對他越來越差勁，這一煙鍋子是下了狠手。他緩了緩，拿起飯碗開始吃飯，雖然飯菜難吃，但是不吃他餓，周長水也大口的吞咽著，心中愈發怪老爹莽撞。說好的分家，偏偏要和大哥斷親。

周長森吃完米飯和雞蛋還感覺不飽，裝了點糙米粥，吃了口青菜，真難吃！快趕上豬食了！

他立馬放下筷子，本來還想著不讀書了，但他決定一定要讀下去，每天吃這種飯他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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