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吃過午飯,簡宜便驅車回市區。
她靈感忽涌,趕回去寫新劇本的第一場戲。
寫完后已經是晚上六點多。
簡宜拿起手機,先點了份外賣,然后才打開幾個社交軟件,查看一些未讀的消息。
微信她登的是平常工作用的那個。
一打開,就看見郁小谷那個暖黃色小太陽的頭像跳到最上方。
郁小谷給她發了消息:【簡老師,等會下戲后我去您家里說點事行嗎?】
發送時間,是一個半小時前。
簡宜回了個好。
郁小谷秒回她:【簡老師,我在路上了,過會就到啦。初姐說您在寫劇本不喜歡人打擾,所以我沒給您打電話,就直接來了。】
小姑娘打字手速快。
簡宜慢悠悠地打完“沒關系”三個字,還沒按發送,又見她來了新消息。
【簡老師您吃飯了嗎?要不我給您帶點吃的過去?您喜歡吃什么呀?】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郁小谷的殷勤又帶著活潑的語氣。
簡宜莞爾,回了兩字:【不用。】
這小姑娘心大,看樣子并不介懷被她指責戲演不好的事。
郁小谷被拒絕,軟綿綿地又回了兩個句話。
【好叭】
【我還有二十分鐘就到啦。】
簡宜沒再回她消息,關掉和她聊天框,轉而翻看其他人的消息。
《高三二班》的劇組群里,導演助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發了一版新的拍攝通告單。
她點開仔細看了下,天臺那場吻戲被挪到了兩天后。
也就是說,下午還是沒有拍成功這場吻戲。
簡宜便明白郁小谷來找她,大概率是為了這場吻戲。
看完劇組的群聊,再往下拉,發消息來的都是些試探撩騷的人,沒有回復的必要。她放下手機,坐到客廳陽臺的搖搖椅上,看遠處的山巒夕陽。
她這個小區,算不上高檔,但住在高樓大平層,視野開闊。每年入夏后,坐在客廳陽臺上,能從斜角看黃昏落日。
簡宜喜歡看落日。
興致來的時候,她能從太陽西斜時分看到夜幕沉降,兩三個小時不動。
但眼下才四月底,還沒入盛夏,夕陽沉得快。
剛才還是圓滾滾的紅日,幾分鐘功夫,便只剩一點掐尖的弧線。
夜色從遠處奔涌而來。
卻被剎那亮起的萬盞路燈逼退至西邊天際。
夕陽還在拖著暮色降下,海城已入燈火中。
車流人往,軟紅十丈,比白晝更喧囂。
簡宜躺在搖椅上,正要闔眼,放空大腦。
門鈴響了。
她起身,去開門。
郁小谷和外賣小哥并排站在門外,都朝她一笑。
簡宜接過外賣,側身讓郁小谷進屋。
郁小谷在玄關換上一次性拖鞋,跟在簡宜身后走進客廳,便“哇”了一聲。
“簡老師你家的裝修風格我好喜歡。”
簡宜家里是暖色系的裝修,沒進屋之前,郁小谷以為像她這樣的性格,家里應該是黑白灰的簡約冷淡風。沒想到,全屋偏米色系的裝潢,綠植抱枕小玩偶,一樣不落。
一進來,就能感覺到家的溫馨和安寧。
簡宜拆開外賣包裝,她點的是一份芒果披薩,拿出其中一塊,遞給郁小谷。“嘗嘗看,這家的披薩很好吃。”
郁小谷想拒絕,又架不住她說很好吃的誘惑,掙扎幾秒,還是接過來了。
咬一小口,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
“真的很好吃誒。”郁小谷雙眼亮晶晶的,坐在沙發上如窩進云端里,忍不住又夸:“你家的沙發也好舒服。以后我要是買房子了,也要裝修成你家這樣的。”
簡宜笑笑,問:“你喝點可樂還是別的什么?”
“可樂可樂,最好是冰的。”
簡宜去拿了兩罐冰可樂,遞一罐給郁小谷,才坐下來,拿起一塊披薩吃。
客廳的光線柔和,陽臺有風吹進來,讓人不自覺放松下來。
簡宜閑聊似地問郁小谷:“自己一個人來的?”
郁小谷搖頭,將嘴里的披薩咽下去后,才說:“師兄開車送我來的。”
簡宜喝可樂的動作一頓。
郁小谷沒發覺她的異樣,小聲說:“師兄在樓下等我。有些話不好當著他的面說。”
簡宜心念微動,順著這話茬就問了出來:“下午的吻戲還是不順利?”
“嗯。”郁小谷神色有些失落,“拍了幾個小時,一條都沒過。霍導就把這場戲挪后了,給我兩天時間調整狀態。但我知道,這場戲,就是給我十天也演不好的。”
小姑娘的心防已開,要套話實在很簡單。
簡宜不動聲色,語氣淡淡地問:“你是背后有男人,對方不許你接吻戲?”
男人這詞已經算說得委婉,但也讓郁小谷霎那白了臉。
“沒有,我沒有金主。”郁小谷斷然否認,“我只是,只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和男人有親密動作……”
簡宜挑眉:“你喜歡同性?”
她問得太直接,郁小谷瞬間笑出聲:“沒有啦。”
隨后,眼中又黯淡下來。
“我高二時差點被人強·奸,從此很怕和異性有太親密的接觸。”郁小谷深吸一口氣,重重咬一口手里那塊披薩,嚼碎吞咽下肚,才接著說:“后來我去看心理醫生,吃過半年的藥,我以為我好了。沒想到事到臨頭,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
簡宜沒想到是這個原因,雖意外,但也不驚訝。
她只問:“小谷,你為什么會選擇演員這個職業?”
郁小谷一愣。
她心中已經做好準備將那一段往事重新剖開呈于人前,沒想到簡宜卻不關心,直接略過去了。
可這個問題,卻也涉及了另一樁讓她想起就沉痛的往事。
沉默好一會兒,郁小谷才說:“我看心理醫生吃藥的那段時間,一度想自殺。有一回,我連遺書都寫好了,在吞安眠藥之前,給我喜歡的一個演員發了私信,向他告別。沒想到那條私信發出去后,他竟然秒回了我。那天晚上,他陪我聊了一個通宵,勸住了我想自殺的念頭。”
之后的事,郁小谷就不愿再回想了,只說:“他救了我一命,如果我也當演員的話,這樣我就能離他近一點。”
簡宜也沒有多問,說了一句:“你偶像很不錯。”
郁小谷低下頭,輕輕應道:“他真的很好。”
“可是小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既然選擇了演員這個職業,就要尊重這個職業。”
簡宜話鋒一轉,語氣淡得近乎于冷漠:“尋常工作都要求不能以私廢公,演員這個職業,更要忘我,要全身心地投入一個角色創作中,把一個角色演活了,才能對得起看劇的觀眾。如果你不能做到這一點,可以考慮換一個職業。”
郁小谷臉色一白。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對自己寬容一點,只是不能拍吻戲,大不了接本子的時候,把吻戲都刪減掉。然后你戲照演,錢照賺,不管好壞,都會有粉絲給你買單。”
“我不會這樣的。”郁小谷咬唇,眉目之間添上幾分倔強。
“那么,你今晚過來跟我說,你因為曾被人傷害而拍不了吻戲。”簡宜目光犀利冷酷,一針見血地下了評語:“目的難道不是讓我改掉這一場戲?”
被戳中心事,郁小谷胸口一窒。
隨后,她狼狽地別開臉,用力咬緊唇,阻止自己已沖破喉嚨到嘴邊的哭意。
直到唇皮被咬破,一絲血滲到舌尖,咸腥味在口中泛濫。
郁小谷終于平復好情緒,紅著眼眶,語氣堅定地說:“我會拍好這場吻戲的,一定會的。”
簡宜點頭:“我相信你。”
語氣稀松平常,仿佛只是隨口一說。
卻讓郁小谷一瞬間落了淚。
痛聲哭出來。
自從高二的這事一出,知道內情的家人和朋友們看她的目光就變了。不是同情,就是憐憫。
談到類似的新聞事件時,也會變得小心翼翼,有時候還會特意避開她。
大家都以為這樣是對她好。
殊不知,帶給她的傷害更大。
她真正想要的是被正常地對待。
就好像她只是摔了一個大跟頭。
傷好了,也就過去了。
而不是一遇到類似的事情,就立刻草木皆兵。他們雖是好心,卻也在反復提醒她,那件事在他們心里還沒過去。
這么多年來,今晚是她第一次不需要面對別人同情憐憫的目光,不需要忍著傷痛酸澀,反過來去安慰別人說一些類似“我已經不在乎了沒關系”的話。
簡宜任由她哭,也不安慰,徑自吃披薩喝可樂。
晚風穿堂而入,肆無忌憚地卷走滿室熱氣。
郁小谷哭了一會兒,抽抽噎噎地問:“簡老師你為什么都不安慰我?”
語氣軟綿綿的,帶著幾分委屈。
簡宜看她一眼,直白地說:“不想。”
郁小谷一噎。
一臉憤怒地吃完最后一口披薩,抄起那罐可樂,起身:“我回劇組了。”
小姑娘氣性挺大,連簡老師都不喊了。
簡宜失笑,點頭:“回去了給我發個消息報平安。”
“哼。”
郁小谷去玄關換鞋。
忽然聽簡宜喊她:“小谷。”
她轉過頭,簡宜面色平靜地說:“演員這個職業,得有信念感。不然你早晚會迷失在這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名利場里,忘記初衷,找不到自我。”
郁小谷攥緊拳頭,重重點頭。
“嗯!”
頓了頓,郁小谷似是想起什么:“對了簡老師,師兄讓我幫他給你帶句話。”
她將程燃的話一字不變地復述:“有幾場戲演得生疏,今晚時間不方便,下次再登門向簡老師討教,到時候還望簡老師不吝賜教。”
離開簡宜家后,郁小谷徑直下了負一樓。
程燃在地下停車場等她。
等郁小谷上車后,系安全帶時,坐在駕駛座上的程燃一邊啟動車子,一邊看似不經意地問:“這么快就下來了,沒見到簡老師?”
從她上去到下來,不過十來分鐘。
“見到了。”郁小谷癟了癟嘴,“但簡老師真的好冷酷無情,我在她面前哭了,她都無動于衷,一句話也沒安慰我。”
話雖如此,語氣卻不見一點埋怨,甚至說到“簡老師”三個字時,比之前的客氣尊敬多了幾分親近。
“反正改劇本是沒戲了。”郁小谷說著,扭頭看向程燃:“師兄你的話我帶到了,簡老師只回了四個字。”
車子已經駛出小區,程燃悄然握緊方向盤,面上卻作一副云淡風輕的神色。
“嗯?”
郁小谷學著簡宜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歡迎之至。”
握著方向盤的手勁一松,程燃彎了彎唇,眼中有笑意一閃而過。
…
回到劇組,程燃和郁小谷便從導演霍江那兒收到消息——天臺那場吻戲改了。
吻戲改到男女主大學畢業后在學校重逢相遇的那一場戲里。
天臺的這場戲,郁小谷只需要在表白過后,被地面上的竹竿絆倒,撲進程燃懷里就算過了。
郁小谷聽后,捂著嘴樂起來。
簡老師面冷心熱,口是心非,傲嬌得有點可愛嗷。
程燃舌尖頂著腮,也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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