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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chapter46


十月一號這天,《曠野》開機。

        秋月明不遠萬里,從北市坐了五小時的高鐵趕到黎城,來參加開機儀式。

        開機儀式過后,第一場戲是程燃和談向文的對手戲——男主池野被人陷害失去參加國際賽事的資格,好友丁程勸他加入陷害者所在的俱樂部,這樣就能重獲參賽資格,池野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因此和丁程鬧掰。

        這是一場情緒先抑后揚的重點戲。

        最是考驗演員的臺詞功底和臨場反應(yīng)。

        談向文科班出身,臺詞功底打得牢,這場戲?qū)λ裕瑳]有什么難度。

        之前試鏡時,他就是試的這一場戲。

        表現(xiàn)好到讓梁宴當(dāng)場就定下他為丁程的飾演者。

        因此梁宴并不擔(dān)心談向文會把這場戲演崩。

        他擔(dān)心的是程燃。

        程燃半路出家,對于演戲,只憑感情,全無技巧。

        在開拍之前,梁宴先單獨和程燃講了講戲,之后又讓他和談向文走了好幾遍戲,確認(rèn)程燃進入狀態(tài)后,才大手一揮,讓各個部門就位,準(zhǔn)備拍攝這一場戲的第一條。

        攝像開機,場記打板,二十場一鏡一次。

        簡宜和秋月明坐在梁宴的邊上,三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前面的監(jiān)視器。

        監(jiān)視器里,一家路邊的小飯館,衣著陳舊的池野低頭喝悶酒,坐在他對面的丁程西裝革履,正絮絮叨叨地勸他接受現(xiàn)實。

        “小野,人得往前看。我們從小鎮(zhèn)出來了,想要在外面立足,就得妥協(xié)。gr給的條件那么優(yōu)厚,只要代表他們的俱樂部參賽拿下冠軍,給的獎金足夠你在深城買下一套房。”

        丁程苦口婆心地勸著,見池野依舊無動于衷,終于忍不住皺起眉,揚聲道:“就算不為了自己,你也該為燕子想一想。她為了你現(xiàn)在在夜場上班——”

        話沒說完,池野忽然將酒杯往桌上一擲。

        “砰——”

        聲音有些大,驚得談向文有一瞬間卡了詞,停頓好幾秒,才接著往下念臺詞:“你總不能讓她一直跟著你過苦日子……”

        簡宜眉頭微擰,視線越過監(jiān)視器,落到程燃身上。

        眸色一沉。

        這場戲,演砸了。

        下一秒,梁宴果然開口打斷了兩人:“停——”

        談向文站起身,面帶愧疚地對梁宴說:“對不起梁導(dǎo),我突然忘詞了。”

        梁宴看了程燃一眼,才對談向文招招手:“你過來。”

        談向文走過去。

        梁宴說:“剛才你停頓的那幾秒間,如果你在接下來的臺詞加了上一點憤怒的情緒,表達出你對池野擲酒杯的動作不滿,這一段戲就不算廢。”

        他說著又看了眼程燃,接著對談向文道:“一場戲里有一段演砸了沒關(guān)系,如果對手臨場應(yīng)變夠快能接得起來,反而會成為這場戲的亮點。”

        談向文若有所思。

        幾秒后他點點頭,笑著說:“明白了,謝謝梁導(dǎo)。”

        “明白就行,各部門準(zhǔn)備,再來一條。”梁宴背著手,又朝程燃喊:“你小子收著點演,情緒別放太快了。”

        程燃哦一聲,余光中瞥見簡宜正朝他看來,他轉(zhuǎn)頭看她,她卻又挪開了目光,神色淡淡,難辨喜怒。

        這場戲,接下來又拍了幾條。

        兩人都沒有再出狀況,但拍出來的效果卻不怎么好。

        這場戲,講的是兩個從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絕交,程燃和談向文演出來爭吵的場面,卻像兩個有社交恐懼癥的陌生人硬著頭皮和對方聊天,氣氛尷尬到讓人腳摳地。

        第六次叫停后,梁宴忍不住問程燃和談向文:“知道你倆的問題出在哪里嗎?”

        兩人都搖頭。

        “不是說你倆演技不行,是你倆坐在這兒,眼神就沒對上過,一看就不熟。”梁宴指著監(jiān)視器里的畫面,說:“不管是念臺詞還是對眼神戲,你倆都是各演各的,都想把自己的戲份演好,壓根就沒接對方的戲。特別是你程燃,拍了這么多條,你的情緒就一直沒到位。”

        說到程燃的問題,梁宴有些沒好氣,看著監(jiān)視器里那一段程燃沉郁半晌又突然爆發(fā)的戲,道:“讓你演一個深陷低谷期的失意人,有憤怒、委屈和不甘,沒讓你演一個躁郁癥患者。你全程沒接住過一次談向文的眼神戲。”

        程燃撓了下頭,想說拍第二條時,他就察覺到在戲中時談向文在躲他。

        躲得很隱蔽,還專門避開了周圍的機位。

        但這事在此時此刻說出來,難免有甩鍋的嫌疑。

        程燃動了動唇,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

        這場戲很重要,梁宴有心想把這場戲掰碎了再細講一遍,這時手機忽然響了,是家中老伴打來的電話,他頓了頓,匆匆留下一句:“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再拍一條,要是還不行,這場戲就挪到后面拍。”

        就走到一邊去接電話了。

        談向文拿著劇本低頭琢磨,程燃有心想找他聊聊,誰知剛張口,談向文似有所覺般,忽然站起身,朝秋月明那邊而去。

        將程燃甩在了身后。

        簡宜坐在秋月明身旁,聽著談向文面色誠懇地向老師請教劇本,她抬眼一看,卻見程燃低著頭,雙手抱胸倚在飯館門口,一只腳微微屈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

        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玩石頭。

        簡宜皺著眉朝程燃走過去。

        “程燃。”

        程燃正在沉思,冷不丁聽到簡宜的聲音近在耳邊,抬起頭,對上她一雙清冷的眸子。

        “你在這兒干什么?”簡宜問。

        開機第一場戲,當(dāng)著簡宜和秋月明的面就表現(xiàn)欠佳,程燃多少有些掛不住臉,他挪開目光,抬手摸了下鼻子,道:“沒干什么。”

        簡宜站到他身旁,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正在忙碌的劇組眾人。

        沉默半晌,她才開口:“你覺得你剛才的表現(xiàn)怎么樣?”

        “不算太差?”程燃多少想替自己挽點尊嚴(yán),但想起簡宜是編劇,也長著一雙火眼金睛,看得出來一場戲的好壞,只好摸著鼻子底氣不足地認(rèn)下:“也不算好。”

        簡宜聞言,偏了偏頭看向他:“你覺得你自己好在哪兒,又差在哪兒?”

        程燃答:“除了和談向文接不上戲這一點,我覺得我的表現(xiàn)單拎出來的話,其實沒多大毛病。”

        梁宴說這場戲的情緒要先抑后揚,他抑了,也揚了,除了和談向文接不上戲這一點,自己的表現(xiàn)單拎出來看的話,他覺得其實沒多大毛病。

        他還沒發(fā)覺簡宜的目光過于冷靜又冷淡,說話一如往常帶著幾分浮蕩的調(diào)調(diào),“但和談向文接不上戲,這不能怪我。”

        “不能怪你?”簡宜挑起眉,語氣微淡:“你的意思是這場戲一直不過,是談向文的原因?”

        程燃猶未察覺不對,如實答道:“他一直在躲我,我看向他時,他就轉(zhuǎn)開眼沒接。”

        剛下戲被梁宴點著訓(xùn)那會兒,他還沒確定這是不是自己錯覺。

        但剛剛經(jīng)過幾分鐘的沉思復(fù)盤,已經(jīng)足夠他分辨談向文是有意還是無意。

        可這話聽在簡宜耳里,卻成了他在甩鍋。

        她輕聲問道:“那他一直在讓著你,你知道嗎?”

        程燃愣了愣,終于發(fā)覺簡宜的反常:“你不信我?”

        “拍第一條的時候,先出問題的是你。”簡宜說,“你以為問題是出在談向文忘詞,其實是因為你在他說臺詞時突然擲酒杯的那一下,斷了整場戲的氛圍節(jié)奏。他發(fā)現(xiàn)這點,才故意裝作忘詞的。”

        至于梁宴為什么當(dāng)時提點了談向文,是因為一場戲其中有人演砸了,其實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只要靈活應(yīng)變,就能把演砸的戲給救回來,而不是跟著一塊演砸,廢了一場戲。

        談向文是個聰明人,梁宴一點他就明白了。

        “后面拍的那幾條,你的情緒依舊沒到位,是談向文一直帶著你走。”簡宜偏過頭,直視程燃,“但在這場戲里,你才是掌握節(jié)奏的那個人,得讓談向文跟著你的情緒走。這就是為什么你倆表現(xiàn)沒太大問題,卻連拍幾條都沒過的原因。談向文已經(jīng)意識到問題在哪里,而你卻認(rèn)為是他的過錯,是他在躲你。”

        但她說了這么多,程燃始終只關(guān)注一點:“你的意思是,我在推諉責(zé)任。”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簡宜深吸了口氣。

        程燃顯然在胡攪蠻纏。

        如果是平常玩鬧,簡宜會哄他幾句。

        但現(xiàn)在在拍戲,由不得他肆意。

        簡宜肅容道:“程燃,你不要鬧。我說的都是我看到的情況,你的演技確實不如談向文。”

        她說得沒有半點偏頗。

        眾目睽睽,無論是誰,都會認(rèn)為這一場戲,確實是程燃的問題更大。

        不管是演技,還是此刻對演戲的態(tài)度上。

        但程燃卻沒作聲,只是站直身體,雙手垂下來,雙眸烏沉地看著她。

        簡宜輕輕嘆口氣,沒再說下去。

        氣氛僵凝著,那邊正向秋月明請教劇本的談向文忽然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面露遲疑地問:“簡老師,你們……吵架了?”

        程燃正憋著股氣,對談向文沒好臉色地嗤了聲:“跟你沒關(guān)系。”

        “程燃!”簡宜聲音抬高,不贊同地橫了程燃一眼,轉(zhuǎn)而看向談向文,語氣緩和下來,說:“我們在討論劇本。”

        談向文似是松口氣,笑著說:“剛剛經(jīng)過秋老師點撥,我好像明白問題根源在哪里了,想和程燃對一遍戲,還想請簡老師你在旁邊幫忙看看有沒有問題。”

        他說得誠懇,簡宜正要答應(yīng)下來,程燃先一步開口:“沒必要。”

        談向文一愣。

        簡宜蹙眉看著程燃。

        “這場戲沒過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沒必要再對。”程燃語氣冷淡,他今天或許是真的不在狀態(tài),但讓他當(dāng)著簡宜的面,再一次被談向文踩著出風(fēng)頭,他做不到。

        被人這么直白拒絕,談向文臉上也不見尷尬,仍然還是好脾氣地笑道:“好,那我自己去練習(xí)。”

        程燃嗤笑:“現(xiàn)在攝像機都關(guān)了,你倒也不必還演著戲。”

        這話惡意太沖,簡宜終于冷下臉,喝了一聲:“程燃!”

        劇組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了過來。

        “你自己的問題,不要向無辜的人撒氣。”簡宜壓著躥上心口的火氣,“你冷靜一點。”

        程燃淡聲道:“簡老師,現(xiàn)在不冷靜的人是你。他知道我在說什么,他都沒生氣,你急著替他氣什么。”

        簡宜一噎,好半晌才平心靜氣地道:“程燃,我只是希望在對待演戲的這件事上,你能認(rèn)真一點。至少在談向文認(rèn)真揣摩劇本時,你也應(yīng)該做些努力,而不是怡然自得地踢石子玩。”

        程燃歪了歪頭,忽然哂聲一笑:“原來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如談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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