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黃永樂說完，我也知道了這老舅惹禍的經過。

原來，以前老舅有個姓張的鄰居，已經七十多歲了。

這鄰居的真名實姓就不說了，只因為那人老實本分，村里人就給取了個“張老本”的綽號。

這張老本算是村里最老實的人了。

可就因為他的老實，老舅就不拿自己當外人，只要看見了張老本，就要上去跟人家鬧一會兒。

張老本個子矮一些，也就一米六左右。

老舅卻是個大高個，都快一米八了。

每次老舅跟張老本在一起鬧著玩的時候，還總是喜歡動手動腳的，動不動就喜歡伸手上去摩挲（摩ma一聲，挲sa一聲而且要讀輕聲，東北方言，也就是快速撫摸的意思）一下張老本的腦袋。

老舅這人，周圍的人越多，就越喜歡出洋相。

比如夏天大家都在樹下乘涼聊天的時候，要是讓老舅遇上張老本，那張老本可就慘了，腦袋非得讓老舅給摩挲個十幾二十下才算完。

別看老舅比張老本小了二十來歲。

可是老舅在村里的輩分，卻比張老本高了一輩兒。

要是論起來，張老本要管老舅叫老叔。

這種歲數小輩分卻很高的現象，在農村是很常見的。

在正常的社交中，摸別人的腦袋，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很容易引起人家的反感，甚至結仇。

可是張老本本來就很老實，老舅又是他的長輩，他也只能偷偷在心里生悶氣。

老舅卻不知道收斂，只要是看見了張老本，非得摩挲幾下他的腦袋才算完。

就在半年前，早晨起床的時候，張老本的老伴兒，就發現張老本已經去世了。

就這么睡一覺就走了，也算是無疾而終，沒遭什么罪。

老爺子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一生，也算是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黃永樂說到這里，就看蘇玉紅和我那吳巧珍太姑奶也回來了，還帶回了那張老本的人魂。

這有當事人……啊不，有當事鬼在，就更好說話了。

于是我就跟張老本簡單的交流了幾句。

就在我跟張老本的人魂說話的時候，老舅聽見我說出了張老本的名字，當時就嚇得“媽呀”一聲，直接從椅子上出溜到了地上。

感情老舅也知道自己的事病根到底出在哪，只是一直以來他都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按理說張老本對于生前的事，死后也算是放下了。

可是老舅惹禍就惹禍到了那張臭嘴上了。

張老本死后，子女特意給買了當時最貴的壽衣。

他上身的外套壽衣，是一種灰中帶紫，還做了灑金工藝的呢子大衣。

當天陰陽先生給開光的時候，老舅也湊熱鬧上去看。

按理說開光的時候，老人的周圍，除了陰陽先生就是老人的子女小輩兒。

外人雖然也可以圍觀，但是你得站遠點，同時你還得閉上嘴別說話。

可老舅是人越多越能得瑟。

老爺子的葬禮上，老親少友的，人肯定少不了。

這時候老舅要是不表現一下，那他能得勁嗎！

于是老舅扒拉開人群上去看了看就說道：

“張老本這裝老衣裳是啥玩意啊！黑不黑紅不紅的，一看就不是啥好料子，這埋完了能抗爛嗎！”

本來張老本都沒打算在死后跟他過不去。

可就是老舅這一句話，一下子就惹惱了張老本。

張老本的鬼魂心想，好家伙，我活著的時候，你有事沒事就熊我，現在我死了，你還來埋汰我，我兒子給我買的最好的裝老衣裳，到你這咋就啥也不是了呢！

可是張老本是新死的鬼魂，一點兒道行也沒有，也不能把老舅怎么樣。

這件事到了這，暫時就先放下了。

直到兩個多月以前，張老本修行出了最淺顯的道行。

這天，老舅去附近別的村喝喜酒，回來的時候晚了一些，天都黑透了，正好路過張老本的墳地旁邊。

喝的醉醺醺的老舅，剛好前幾天得了一場重感冒，這才剛好了兩天。

再加上又喝了很多酒，正是火氣特別低的時候。

這下他就看到了張老本。

老舅雖然喝了酒，可是還沒有斷篇兒。

看到張老本以后，張老本別的也不說，只是不斷的跟他重復一句話：

“我這衣裳不好，那你給我整幾套好的呀……”

當時老舅還以為是自己酒后出現了幻覺，于是就像張老本活著的時候一樣，直接伸手就要去摩挲張老本的腦袋。

一邊伸手，嘴里還念叨著：

“哎呀！這不是老本嗎！呃！來，老本，呃！給老叔揪個雞兒吃……”

老舅一邊打著酒嗝，嘴里一邊說著粗俗的話語。

我聽到這里，我咬著嘴唇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這“揪個雞兒吃”，在早些年，好像是所有東北男人在年幼的時候都要經常經歷的一關。

那時候，恐怕很少有東北的男孩子會繞過這尷尬的環節。

通常都是長輩戲弄幼兒小輩兒的一種惡作劇小游戲。

此時老舅對著一個七八十歲壽終正寢的清風，也能說出這種話，這得是什么腦回路�。�

話說回來，老舅是實體的人，又怎么能接觸到張老本的鬼魂！

他這一下摸過去，卻摸了個空。

老舅搖晃了幾下腦袋，又揉了揉眼睛，眼前哪還有張老本的影子！

這下老舅更加深信這就是幻覺了。

于是就繼續往家里走。

這時，張老本也學會了最簡單的取頭術，也就是我們民間所說的鬼剃頭。

傳說這種法術一個月施術一次。

等到被施術之人頭上的頭發全部被剃光的時候，這個人的陽壽也就到時候了。

這個說法，只是一個傳說，具體是不是這么回事，我也不能確定。

這時張老本心想，我活著的時候，你就總是摩挲我腦瓜子，這回也輪到我嚯嚯一下你腦瓜子了！

接下來，也就有了我們前面說過的老舅的故事。

我當著張老本的人魂的面兒，把過往的這些事，一一說給了老舅。

當說到張老本葬禮的時候，老舅就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

說到那次老舅喝醉了之后，在墳地遇見張老本鬼魂的事兒的時候，老舅整個人都因為恐懼，全身都抖了起來，同時臉上的血色也淡了幾分。

直到最后我告訴他，等到他的頭發全沒了的時候，也就是他的死期。

聽到這，就看老舅的瞳孔在快速的變小，幾秒鐘之后，竟然“嘎”一下就暈了過去！

我心想，就這小膽兒，我還沒跟你說專門懲治造口業鬼魂的拔舌地獄呢！

這要是跟你說了，你還不得享年了�。�

心里雖然這么想，可是該救人還得救人。

我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胸口的，好不容易算是把老舅給弄得緩了過來。

睜開眼睛的老舅，第一句話就有氣無力說道：

“吳瘋子……額……吳師父，你得救救老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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