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惑
可他的目光簡單且呆滯,不含任何情緒。與灰衣男子肅厲炯炯的模樣又全然不同。
楮語靜靜看了他幾息,將手中名冊遞給李掌事。李掌事連忙接過,極快地翻到了涪風的那一頁再還給楮語。
游畏秋在她旁邊低聲問:“怎么?面熟?”
楮語嗯了聲,目光落到“來歷”那一處。
中洲人士,于云上城鹿鳴街問星后拜入內門變天官,一甲子后分派至少微官。
楮語旋即想起方才看到斛初也是在鹿鳴街問星,只不過她并未注意。
“內門逐出來的?”游畏秋輕喃,而后恍然,“主星箕宿。哦——練氣二重。應當是資質太差了,修為無進益,九野小試常年墊底,才會在一甲子后被外派到少微官。”
游畏秋這樣子看來是不認識涪風,楮語問道:“鹿鳴街是什么地方?”
游畏秋答:“十四洲宗門外派弟子大規模收徒一般都是十到二十年一次,而這十年二十年期間,還是有數不盡的人想拜師求道的。于是玄元仙會在除了萊洲外的各洲最繁華的城池皆開辟了一條鹿鳴街,供十四洲宗門設立駐點,有意者可以自行去鹿鳴街參與考核。”
楮語沉默。
中洲人士,這來歷太過寬泛。
是巧合,還是有什么別的關聯呢?
見楮語不言,游畏秋好奇之心按捺不住,以氣音又問:“是和師妹哪位故人相像嗎?”
楮語沒什么情緒地看他一眼,故意不答:“師兄很好奇嗎?”
面對小師妹這越來越“原形畢露”的作風,游畏秋旋即高傲地揚頭退開一步,換了個問題:“所以這人你要是不要?”
楮語看向涪風。
他很安靜地站在那里,維持著一開始的神情,毫無變化。倒是他身邊的斛初,眉目間顯露出未能壓抑住的微微緊張。
楮語合上名冊遞給李掌事,平聲道:“‘涪風’這名字挺好的,就不必改了。”而后轉向李掌事,“有勞了。”
涪風有些沒聽明白,但見著斛初沖他露出笑容,于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照著斛初來時路上教他的話,聲音沒有起伏地道:“多謝少君。”
李掌事領著斛初二人去辦登記事宜,楮語則與游畏秋同行。
游畏秋與她道了幾日后啟明禮的事。
楮語雖然已經開天關,但是啟明禮她依然需要到場。啟明禮將在鈞天官紫微頂舉行。先由幾位師叔為新弟子們開天關,而后所有新弟子需要將開天關的半枚長庚玉放入星火燈,再投入紫微頂的長明瀑,星火燈會隨著瀑流匯入落雁澤,燃盡后長庚玉將沉入落雁澤底。
“據說這是效仿六千年前十四洲最強的盛宗、也是唯一的星修宗門——步天宗的啟明禮。”游畏秋的語氣中不自覺地流露不加掩飾的向往之意,連聲音也比閑聊其他話題時放輕放緩了,“傳聞步天宗有千仞絕壁名為‘聽風崖’,崖下有百尺深潭名為‘風簇浪’,風簇浪上數萬萬盞星燈長明不滅,古籍載道:‘滿河星火照天夜’,是為太白山聞名十四洲的一大絕景。”
楮語垂眸,腦中卻已不自覺地幻現出那般場景,并脫口而出曾聽過的一句詩,聲音輕和溫煦:“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游畏秋聞言看向她,眼中閃爍著光,還有微微訝意和不知所以的微微感動。
楮語卻沒有外露什么情緒,問道:“師兄是從哪本古籍上看到的?”
游畏秋頓了頓,那點訝意和感動消失得干干凈凈,干笑一聲:“自然是道聽途說,世人都是這么傳的。”
難道要告訴小師妹他是從某個狗男人那里偷來看的嗎?那叫他顏面何存!
楮語似信非信地看著他。
游畏秋十分自然地四下望了眼,想起什么事來,道:“今日好像有定一師叔的入道課!專為少微官那些新弟子們開設的,就在幽天官學宮,走走走我們去瞧瞧。定一師叔的入道課歷來都可受歡迎了。”
-
鈞天官見別峰。
山風微涼,吹皺軟榻上逶迤及地的芡食白羅衫。
薄衣籠罩下的身軀頎長健美,肌理分明,裸露在外的皮膚白如月牙。捧著瓷碗的手五指修長,舉動間似有清輝流光。
淡淡的藥味被微風吹散。
又吹來清如寒泉、溫似晚云的聲音。
“好酒?”
有人接過喝空的瓷碗,答道:“天舟歸航前夜他們在蓬山頂露食,楮語少君飲了華山第七劍一壇慶陽春。”
榻上人面色有些微病態的白,卻不掩其絕代天姿,只壓了幾分氣質的冷凌,使他顯得更溫雅起來。
額間天印流著極淺的金光,仿佛風再大一些,便能隨時將它抹去。
他又問:“游畏秋在邀月谷里嗎?”
“游少君帶楮語少君去少微官了。”
榻上人聞言,云淡風輕地道:“邀月谷公孫樹下藏了三壺百年秋鹿白,你送去列宿峰,便作我們見別峰給小師妹的入門禮。”
-
幽天官學宮。
三百多名新弟子盤腿坐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定一真君,時不時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之聲。
定一真君的法寶壁守千機如今是一支筆的形狀,他提筆當空勾寫一番,猛一揮袖,一只威威白虎倏忽破空而出,張開血盆大口咆哮著撲向弟子們。
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有人猛地蹦開,也有人尖叫著摔倒在地爬開。白虎將將撲到人身上之時,轟然散作微塵。而后爆開哄堂大笑。
“此乃炎洲伏獸宗的‘獸靈令’,可以召出萬獸之靈。”定一真君又一勾筆,無數幽藍靈蝶爭相飛出,縈繞在眾弟子身側,一瞬滿室藍光閃爍美如幻境,他笑道,“此乃合歡宗的‘迷迭引’,可以蠱惑人心。”
“哇——”年少的新弟子們大開眼界,已不知是今日第幾次齊聲贊嘆。
學宮中有分許多間學堂,學堂外有長廊連接。
廊間,游畏秋聽著不遠處的學堂內呼聲陣陣,向楮語笑道:“我就說定一師叔的課很有意思吧。”
室內。
有一位少年與周遭格格不入,皺著眉沉思許久,而后猛地站起來,高聲道:“定一師叔,我有一惑!”
眾人齊齊噤聲,看向那位少年。
突然被所有人注視,他旋即顯得有些緊張起來。
定一真君依然笑得和善慈藹,緩緩道:“你有何惑?”
少年垂于身側的手不由得攥了攥衣擺,似是在為自己打氣,而后道:“師叔今日最先展示了我們星修的功法,并道諸天有二十八星宿。但是弟子方才回憶了許多遍,反復確認,您似乎只展示了二十七座星官的對應功法,少了一座。”
一時,周圍的新弟子們紛紛露出訝色,低聲議論起來。
“真的嗎?我完全沒有發現誒!”
“我也是,這些法術太奇妙了,我光顧著看了……”
“你有數過嗎?他說的是真的嗎?”
“不知道呀,我都快記不清看到過什么了。”
定一真君目光微亮,亦微有訝意,卻不否認也不肯定,只繼續溫溫和和看著這位少年。
少年喉結動了動,抿唇接道:“請問師叔,為何少了一座星官?少的是哪座星官?它的功法是什么?”
楮語與游畏秋正巧走到門口,聞言一同停下步子。
定一真君欲言,卻先看見了二人,便道:“進來吧。”
二人輕聲走進,在室內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坐到一旁。
那提問的少年也望來,與楮語的視線對上。
楮語見到他求知的目光堅定而執著,又覺得他眉目間隱藏鋒芒,還莫名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與她相斥的氣息。
定一真君開口回答,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本君確實只同你們展示了二十七座星官對應的功法。未展示給你們看的那座星官名為‘參宿’。”
至此頓了頓,目光卻在楮語身上落了一瞬。
很快便收回,繼續道:“‘參宿’的功法自建宗以來便被列為禁術,未有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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