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張還(huán) “我本姓張,劍名為……
卯時四刻, 楮語準時醒來。
大雪依然,她徑直走到窗邊。天色尚未完全明朗但已可見長空清澈。指尖法光一閃, 窗上的結界消失, 寒風撲面,同時帶來天地間的各種聲音。
遠處拭劍峰絕壁旁已有不少御劍御器的身影。
楮語凝眸望去,卻只看見光禿禿的絕壁, 全然不見傳聞中的劍祖劍跡。不過她只默了默,很快收回目光。
不一會兒就要過去了,屆時再探不遲。再不濟還可以詢問第一劍和華山弟子,不必顧自思索耗費時間。
烏云睡得死, 楮語直接抱著它出屋下樓, 只用星韻裹住它免得凍著。
第一劍自然卯時便起來了, 這會正在住所外南面的論劍臺上。
但他沒在練劍。
“楮語道友!”大門外幾丈遠處立著的女修忽然轉過頭來, 小聲低呼。杏眸小臉, 是斷水劍。
楮語看見斷水劍背影猜想她是看得認真, 故而沒有出聲打擾,此刻施展斗轉星移術落到她身側, 溫聲回應:“斷水道友。”
二人雖有過幾面之緣, 斷水劍卻算是第一次見斗轉星移術, 不由顯露幾分好奇之色。不過此時她的心栓在論劍臺上,只好奇不多問,一邊轉頭重新看向論劍臺,一邊主動與楮語道:“問仙師兄正與張還師姐在過招。”
楮語頷首, 不多言打擾, 同斷水劍一并向前方論劍臺看去。
斷水劍口中的這位“張還師姐”,她大概知曉是何人。
華山弟子皆以劍為名,只有張還留了一個原姓。她是華山八大名劍之一, 元嬰劍修,位列大論劍榜第四。雖是第四,但她的實力同不近舟、第一劍、紀拂衣不相上下,更早一屆的大論劍榜首便是她。
去年小論劍會,八大名劍只有三人有閑暇參與,她也不在,故而第七劍和斷水劍兩名金丹入了前三。
此刻張還與第一劍的交手完全不同于當時不近舟與第一劍在云上城外的那一劍論劍。
斷水劍道是“過招”——即此刻二人皆未使用靈力。
短短幾息,楮語便看得入了神。且心生撼意。
上次不近舟與第一劍那一劍,雖在萬丈高天,她凝神凝眸也算是勉強能看清兩劍相交那瞬,此時她全心投入,就站在論劍臺邊緣,竟幾乎看不清臺上二人的動作。
只見兩道玄色身影在紛揚白雪中飛快掠過,劍影如織,劍光反映雪色閃爍不斷,在玄衣之旁與尚未完全明朗的天色下極其耀眼。
她看不清,竟還是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幾乎完全沉入其中。
利刃交接之聲不絕于耳,破風斬雪,每一聲都似落在她心上。
除了不近舟與第一劍那一劍,迷霧雷澤中楮語還見過邭沉與斷水劍的打斗,都不如此刻所見這般吸引她。
而她隱隱能感覺出來,使得她看不清還能被這場過招如此吸引的,是第一劍的對手,張還。
約莫半刻鐘后,二人停手。
未分勝負。
楮語回過神來,聽得同樣回過神來的斷水劍主動與她道:“張還師姐與問仙師兄約好了只過招兩刻鐘,不然打一天都不一定能結束。”
“如此。”楮語應下。
臺上過招結束,斷水劍收了心,此刻偏頭看向楮語,終于如瓊閣會上初見時一般,變得有些害羞。
楮語神色如常,溫溫和和地報之微淺一笑。
二人并肩走上論劍臺。
楮語這才注意到竟只有他們四人在此,空中不少修士御劍而過,皆視若無睹。
她凝眸環望了下四周,看到了論劍臺邊緣幾丈外似有淡淡的法光正在消散。果然是什么結界隔絕了,張還和第一劍的過招才沒吸引來旁人。
“師姐,師兄。”面對張還和第一劍,斷水劍同樣靦腆。
第一劍淡淡頷首,轉向楮語:“楮語道友。”
楮語:“問仙道友。”
張還與楮語一般同斷水劍報以一笑,而后看向楮語。
目光先在楮語懷里熟睡的烏云上落了下,才出聲。
“原來便是楮語道友。”她主動道,似是顧及烏云,聲音比較輕,吐字清晰流暢,“我本姓張,劍名為‘還’,道友喚我張還即可。”
“張還道友。”楮語看著這位面容姣好的華山名劍,憶起自己所聞,放緩語速,盡力保證口型清晰。
張還五感有失,耳中無聲,但一雙眼甚為銳利,看得精微。
見楮語這般,她臉上的笑意更盛:“道友有心。”
她松開持劍的手,還劍落下,橫懸于她腿邊,“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去拭劍峰吧。楮語道友可愿與我一同御劍?”
楮語微感意外,不露聲色:“那有勞道友。”
同時她也注意到張還最開始的那一眼,道,“我這只咬夜貍向來睡得死,道友不必在意。”
張還微微一怔,笑著應下。
她踏上還劍劍身,向楮語伸出手來,楮語搭上,也踏上劍身。
第一劍寡言,斷水劍靦腆,故而不多言,四人齊齊御劍起身騰空。
結界正好完全消失,天色也基本徹底明朗。
“張還師姐!!”
“楮語道友!!!”
同樣御空的修士們見了楮語四人同行,紛紛激動地打起招呼來,尤其是華山弟子。
張還側身而立,偏頭看向楮語,話語流暢得完全不像耳中無聲之人,誠聲先道:“我今晨剛回華山,故而昨夜沒能前去接道友。”
她示意著看了眼第一劍,眼中閃著光,含期待之色,徑直道,“聽聞問仙劍贈了道友一柄短劍,不知道友可有學劍?”
楮語聽著,不知為何心中暗暗響起一句:果然是華山弟子。
不過張還這般動作,二人腳下的還劍竟速度不減、平穩如常,像是在自主掌控方向。
楮語微微搖了搖頭,口中也答:“尚未學劍。”
她自然猜測到張還之意,便直問道,“華山的小論劍會,我也可參與?”
“道友怎知我想與你論劍?竟這般明顯嗎?”張還微訝,輕嘆一聲,但只嘆,沒有任何失望之色,她先答道,“倒不能說是參與,就是也可以上論劍臺比試,只要門中有人邀戰且道友同意。”
楮語頷首應下。
張還接道:“可惜。門中好多人都盼著同道友論劍呢,道友還未學劍,那看來只有筑基弟子能如愿了。”
但她話鋒一轉,聲音稍稍大了幾分,“不過可惜的是旁的金丹元嬰,于我而言倒無妨。”
于張還無妨?她也是元嬰,同楮語差了境界,如何“無妨”?
楮語這倒真有些不清楚,便看著張還,以目光詢問。
張還笑道:“看來有人無法與你論劍,便也沒告訴你能夠與你論劍的人。”
斷水劍跟在一旁,不由淺淺一笑。
楮語自然也聽出言外之意,看向第一劍。
第一劍投來目光,無波無瀾,聲冷如常,與楮語道:“張還不曾托我轉告道友。”
楮語微一挑眉,頷首應下。
第一劍不再多言。
張還沒有看向第一劍,自然不知道他說了什么,但見著楮語這動作她大概也猜到了,不過她也不管,只那么調侃了二人一句,便繼續同楮語道:“問仙劍修為高道友兩重境界,若道友學了劍,自然可以不使法力只論劍,偏道友未學劍又是法修,故而他無法與道友交手,不公平。其他同門也是如此。但我可以。”
她頓了頓,笑道,“我的劍道與我的劍同名,名為‘還’。去歲閉關之后,如今幾乎可以無視境界,同任何人交手。此次小論劍會,不知道友可愿與我一戰?”
原是如此。
能同張還比試,楮語自然應下。
張還道:“小論劍會持續九日,第九日是我們門中幾位元嬰的比試,那我與道友便在第八日比,如何?”
楮語溫聲:“好。”
第一劍面無表情地聽著,隱隱覺得心中好像生出了什么微妙的情緒變化。
但他不知道是什么。
-
同張還說話間,楮語沒來及想起拭劍峰壁上的劍跡之事,四人便到了拭劍峰頂。她便先壓下,也不急于一時。
拭劍峰頂同樣是一座論劍臺,但卻沒什么人。
在楮語四人之前來的那些華山弟子和外宗劍修都不見蹤跡。
張還攜楮語走到峰頂論劍臺邊沿。
拭劍峰北側便是茫茫大海,但是因為山峰極高,放眼望去只可見漫無邊際的云海,以楮語的耳力,凝神隱隱能聽見云海下的浪潮聲。
第一劍冷漠寡言,斷水劍靦腆少言,有張還在,自然還是由她同楮語道:“我們劍祖的劍域便在這云海之中。”
她收起還劍持于手中,“楮語道友,那我先行。”
楮語應下。
張還剛抬步又忽然頓了住,想起什么,轉身看向斷水劍:“師妹,來。”
斷水劍本想在三人最后進去,見狀一愣,十分茫然,露出惑色。
張還一把拉過她,直接從峰頂躍下。
楮語雖有所猜測,還是對這般直接的入劍域方式微感驚訝。她面上自然不顯,倒是聽見身后響起不少倒吸冷氣之聲。
在楮語四人之后來到拭劍峰頂的恰是千山派其他宗門的年輕弟子們,初次前來觀小論劍會。即使剛走過太華劍道登上華山,見著張還縱身從峰頂躍下云海,也難免生起微末懼意。
登太華劍道上山縱使看起來危險,腳下好歹踏劍。
和跳崖還是大為不同的。
有人弱弱地問身旁領隊的弟子:“師兄……我們必須跳下去?能御劍下去嗎?”
他的師兄回視他,笑得十分和善:“不能。”
又響起一片哀叫之聲。
烏云仍睡得死死的,楮語想了想,將它收入玄字環中。
第一劍立在楮語身后幾步,意為她先。
然楮語剛欲動身,身后傳來男聲,輕佻含笑:“這不是步天楮語嗎?”
峰頂千山派他宗的眾弟子自然知曉前面這應當就是楮語,但恰巧多是新弟子,剛好被跳崖之事引去了注意。
此時聞聲,終于回過些神來,卻都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看出聲之人。
云峰白道袍,玉冠束發。
正是同紀拂衣一并前來的昆侖弟子。
此人名尹隨,靈應峰元嬰劍修。
紀拂衣神容淺淡,沒出聲,也沒多看楮語一眼,徑直領著眾昆侖弟子走向論劍臺另一處邊沿。
尹隨跟在紀拂衣側后方,自顧自接上他方才的話:“怎么,區區一個山崖,步天楮語難道不敢……”
話至一半,驟然失聲。
尹隨張著嘴,瞬間吃了滿口的雪。
楮語分明聽見了,卻竟連回頭看他一眼也不曾,徑直躍下云海。
尹隨愕然立在原地。
紀拂衣雖未正眼看向楮語,余光卻有在注意。見此,腳步也頓了一頓,不由直接看去。
于是正撞到第一劍投來的目光。
第一劍如常漠然,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不含任何情緒。
而后轉身躍下云海。
尹隨終于涌上怒氣:“師姐!這步天楮語怎如此無禮……”
紀拂衣回頭看向這位師弟,笑意微冷:“你也配說他人無禮?”
尹隨更愕然。
紀拂衣不再搭理他,也躍下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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