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延微微張了張唇，眼神好像比方才更加復雜。

        “大小姐，你怎么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他剛剛似乎想說別的話，但到了嘴邊又改變了說法。

        我自嘲一笑，“突然嗎？從知道他殺了爸爸和弟弟開始，我就想殺了他！”

        如果不是一直以來，我不肯相信是他殺了爸爸和弟弟，我或許早已恨他入骨。若不是他忽然找到了我，將我帶回家，又對我做出那一系列的事情，我根本還在逃避。

        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怎樣的罪行。

        不過現在還不晚。

        “大小姐，這絕對不行……”

        路延一張口就是反對，欲言又止的想阻止我，卻又說不清原因。

        我本以為他至少還有一點良知，我也能夠憑著他對我的感情從他這里獲得一些幫助，誰知道他竟然已經完全站到了蕭凱那邊！

        我的心里頓時涌起一股憤怒。

        “他是我的殺父仇人，你作為爸爸曾經最看好的人，居然一直阻撓我！他狼心狗肺，難道你的良心也被狗吃了？”

        因為有些激動，我的胸口微微上下起伏。

        路延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我，語氣無奈：“大小姐，你殺不了他。”

        原來是擔心我殺不了蕭凱，才一直阻撓我嗎？我的怒火這才微微降下。

        但就在剛剛，一個計劃已經在我腦中生成。

        “路延，我知道你很為難，我也不逼你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你只需要幫我準備一點東西，其余的全都由我來做。”

        他驚訝地看著我，似乎很不可思議。

        我很清楚他目光里的含義。

        從小到大，我是一個連只雞都不敢殺的千金大小姐。連蕭凱都曾經調侃我，我不像是爸爸的女兒。

        可人被逼到某種程度之后，又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更何況，我恨透了蕭凱。

        我緊捏拳頭，指甲深陷在肉中，痛意卻絲毫無法消解我對他的恨。

        路延嘆了口氣，“蕭少的性格和手段，你難道不清楚嗎？若是失敗，他會怎么對你，你想過嗎？”

        怎么對我？他施在我身上的手段還少嗎？最差不過是被他殺了罷了！

        我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滿腦子只想著怎么殺了他才痛快。

        “大不了一死。”我很平靜地吐出這句話。

        看向路延，他的眼神已經化為深深的擔憂。

        “與其被動被他折磨，不如先下手為強。若是成功了，大仇得報，若是輸了，境遇也不會比現在差到哪兒去。”

        路延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我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他問我，究竟是什么樣的計劃。

        雖然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想法，但我并不想連累他。若是到時候事情敗露，蕭凱一定不會放過路延這個知情者。

        所以，我并沒有告訴他，只讓他給我準備一些安眠藥和一把刀。

        路延沒有拒絕，或許是因為知道勸不住我。

        每晚臨睡前，蕭凱都會習慣性地喝一杯熱水再入睡。這也是我無意間發現的。

        到時候，我會將準備好的安眠藥投放在他的熱水中，趁他熟睡時，用刀子了結他的性命。

        一想到那個場景，我便熱血上涌，余后卻是深深的悲哀。

        什么時候，我跟他竟變成了這樣？

        很快，路延便將準備好的東西暗中交給了我。

        在家里，我找不到一件能致人于死命的利器，多半是蕭凱早有警覺，一開始就撤走了家里所有能用來殺人的東西。

        還好有路延，否則我根本拿不到這兩樣東西。

        晚飯過后，蕭凱去了他的書房，不知道在做什么。

        差不多晚上十一點，他就從書房出來了，回了自己的房間，似乎打算入睡。

        張姨在準備他睡前要喝的熱水，我便趁著這個機會溜去廚房，借口讓張姨幫我找點東西，將安眠藥投入了蕭凱的杯中。

        讓張姨幫我找的東西，我一早就藏好，估摸著大約五分鐘她就會回來，不過這個時間已經足夠我下藥。

        果不其然，在我假裝喝水的時候，她便找到了我故意藏起來的東西給我交差，并打算將熱水送去蕭凱的房間。

        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

        我暗自慶幸的同時，卻又忍不住躊躇起來。

        絕不是對蕭凱于心不忍，而是我從未殺過人，所以感到害怕罷了。是的，就是這樣。

        甩了甩腦袋，我將那些情緒全都甩出腦海，默念著自己一定要殺了蕭凱，為爸爸和弟弟報仇。

        如今，就是最好的機會。

        等待了大約半個小時，估摸著蕭凱此時已經在安眠藥的作用下睡著之后，我偷偷溜進了他的房間。

        房里一片漆黑，借著月光，我慢慢來到他的床邊，卻看見他的床頭柜上擺著一個相框，頓時心中一緊。

        那是我們以前照的一張照片，他覺得好看，便用相框裱了起來，一直放在床頭。可我沒有想到，現在竟然還在。

        忽然間，我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握著刀的手也像失去力氣一般，緩緩垂落下去。

        不行！

        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你怎么可以在這個時候心軟？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不去看那張照片。

        心情終于平復了下來。

        一片寂靜中，我聽見蕭凱均勻的呼吸聲。

        月光淡淡灑在他的臉上，映照出一張輪廓分明，又格外好看的臉。

        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也抿著唇，眉心微皺。我竟然有一瞬間的愣神，以為看見了以前的那個他。

        我移開目光，轉而從懷中掏出那把銀色匕首。

        用這個，終結我們之間所有的愛恨。

        他的喉結在月光下微微蠕動，緊閉的雙眸失去了白日里的戾氣和冰冷。

        我握緊匕首，緩緩向他靠近。

        猛然間，腦海中的回憶洶涌而出，全是他過去待我如掌中寶，呵護備至的模樣。

        雙手微微顫抖，一時間我竟然下不去手。

        我憎恨自己的無用，到了現在還如此心軟。

        林筱然，你清醒些吧！他過去所做的那一切，都只是在你面前做戲罷了！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有愛過你！

        閉上雙眼，我重新握緊手中的利器，再睜開時，我心中已一片冷情。

        再見了，蕭凱。

        我將匕首狠狠扎向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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