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自作孽

“我不了解姬非白的過去。”

“我不了解姬非白的心思。”

“我惱，我怒，都是我同姬非白的事。”

“輪得到你指手畫腳？”

“仁親王繼室所出的女兒，榮安郡主，你以什么身份站在姬王府，口口聲聲同我提及姬非白？”

王寧錦每說一句，榮安的臉色便沉下幾分。

尤其是她口口聲聲喚著姬非白，更是叫榮安嫉恨得眼珠子發紅。

王寧錦睨著榮安愈發鐵青的臉色，譏誚道：“榮安，你不知廉恥的樣子，真難看。”榮安騰地起身，未見她再有動作，門外忽然響起一陣低笑。

王寧錦心尖一顫，想著方才自個兒的話，這人定是全聽見了，心底不由得浮上惱意。

“塵世子。”榮安郡主期期艾艾地望向姬塵：“您也瞧見了，王寧錦她……”

“你別惱，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可好？”

姬塵似是未看到榮安一般，徑直走到王寧錦身旁坐下。

見狀，榮安頓時收了聲兒，目光呆愣地望向姬塵。

王寧錦惱怒不已，別開頭不去看他。

姬塵無奈地嘆了口氣，修長的手指覆上她的雙肩，稍一用力便將王寧錦身子扳正，面朝著他。

“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你，只要你莫惱我，莫氣我。”

姬塵望著王寧錦，眸光專注，似是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骨子里一般。

榮安看著這一幕，只覺得一根針在心上狠狠地扎了一下，鉆心痛楚，刺得她俏臉兒煞白。

塵世子不是沒有心的嗎？塵世子不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嗎？

那面前這個眉目如畫，溫融深情的人，是誰？

榮安無數次想過若塵世子從云端走下，落入凡塵，若他的眼里裝進一個人，會是什么模樣？那定是一道極美的風景。

她知不可能，于是從不奢望，只求遠遠地看著他，可忽有一日，卻驚聞塵世子傾心王家九姑娘，他為王寧錦做的那些事，她從未相信，哪怕汴京城人人人人都在議論，她也從未相信。

直到這一刻，榮安望著姬塵，滿目深情寵溺，她方知，染上紅塵凡欲的姬塵，遠比她相像中更美得攝人心魄。

“哭不得，惱不得，氣不得，姬非白，你愈發金貴了。”

耐不住他這般溫言軟語，王寧錦一巴掌打落按在肩上的手，冷哼道。

姬塵順勢捉住她白嫩的柔荑握于掌心，柔聲誘哄：“你這樣說也不錯，你若不高興，心疼的也是我，你便當是饒了我，可好？”

王寧錦不自覺地揚起唇角：“姬非白，你這嘴巴上是抹了蜜了？”

姬塵伸手覆上她半蹙起的眉心，動作輕柔，將她黛眉撫平，輕笑道：“是你舍不得。”

王寧錦咬唇，不甘心地剜了他一眼，朝俏臉兒煞白的榮安努了努嘴。

“守身如玉的塵世子，不給我解釋解釋？”

姬塵莞爾，眉梢染上笑意：“三年前她救過君行謹。”

王寧錦一怔，張了張口，聲音卻卡在喉間。

三年前，謝太后壽辰，她見過榮安郡主。

那時她作為端淑郡主，父親是大梁的戰神，自個兒又從小在謝太后身邊長大，在旁人眼中，君行謹得天獨厚，便如王家的九姑娘，生來好命。

可站于高處自然也難免遭人嫉恨，謝太后壽辰，御花園設宴，有人縱火，趁亂將君行謹推入湖中。宮中人盡皆知，端淑郡主不通水性。

那時，是榮安跳下湖將她救了上來，縱然沒有榮安也會有別人，但到底她是欠了榮安的人情的。

王寧錦望著笑意清淺的姬塵。

所以，旁人進不了姬王府，榮安進得。

旁人不敢糾纏他，榮安敢。因為，他在替她還榮安的情。

“姬非白。”

王寧錦想說的話似乎有許多，但萬千心緒到了唇邊，卻只化作了這三個字。

姬塵收緊手上的力道，緩聲道：“我懂。”

語畢，偏過頭看向榮安，眸光清潤。

榮安心頭一陣苦澀，這才是天下人熟悉的塵世子。

“榮安郡主，當日恩情，早已兩清了不是嗎？”

榮安聞言，霎時面無血色，她最怕的便是有朝一日，他與她劃清界限，便如現在一般。

屆時，她再沒有異于旁人的資本。

在王寧錦出現以前，榮安一直以為自己同其他妄想接近他的人不一樣，至少，她不會被他的護衛驅逐。“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塵世子以為端淑的命，價值幾何？”

榮安不甘心，她絕不會輕易放手，哪怕厚顏無恥，也要緊緊抓住同他之間的唯一一點交集。

姬塵莞爾，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

“一文不值。”

聞言，榮安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姬塵，喃喃道：“塵世子，你……”

眸光覷見姬塵與王寧錦緊緊相握的手，榮安尖聲道：“是因為王寧錦？”

姬塵毫不猶豫地點頭，眸色從容，極為坦蕩：“是。”

“不會，不可能的”，榮安拼命搖頭，硬扯起嘴角擠出笑：“我知道你對端淑的心思，你不可能不在意她，否則……”

“否則，不會被你利用至今？”這回接話的是王寧錦。

榮安側目，見王寧錦眸光清寒，半瞇起眸子望著自個兒。

“榮安郡主，我猜猜你拿你那位堂妹的恩情做了什么。”

王寧錦語聲漸沉：“為仁親王謀權謀利？為你哥哥謀世子之位？為你有借口接近他？”

榮安一窒，一時失語。

王寧錦所言，她皆做過。

“榮安郡主，做了這些事，你還有勇氣站在他眼前，你的臉得有多大？”

榮安俏臉兒一陣青一陣白，抬眸去瞧姬塵，卻見他眸光專注地望著王寧錦，竟連眼角都未賞她一眼。

心中霎時沖上一股不忿，滿腔嫉恨幾欲噴薄而出，惡狠狠地瞪著王寧錦，尖聲道：“王寧錦，端淑與塵世子青梅竹馬，他尚能說放便放，你以為你能得意到幾時？紅顏薄命，有朝一日，你死……”

“榮安。”

姬塵驀地出聲喚她，他從未這般親近地喚過她。

榮安一怔，心神仿佛被蠱惑了一般，滿目希冀地望向他。

姬塵眉目溫潤，笑意未達眼底：“北狄王正妃故去，為兩國邦交，便由你去頂上，如何？”

榮安這回是一下觸到了姬塵的逆鱗，自作孽，不可活。

一雙杏目猛地瞪大，榮安喊聲凄厲：“你要我嫁給那個老頭子？！”

姬塵眸色未變，溫聲道：“我會稟明陛下，以公主之禮送你出嫁。”

榮安終是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徑直暈了過去。“嘖嘖，招蜂引蝶。”王寧錦淺笑嫣然：“辣手摧花。”

聞言，姬塵揚手在她頭上輕撫，眸含寵溺：“姬王府，只活得了你這一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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