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談生意

次日下晌，

王寧錦同藍蓮各自喬裝，戴好帷帽遮住臉，適才出門。

行至長樂街尾，便見奢華貴氣的福遠樓。

王寧錦提步進門，一樓的伙計立即笑臉迎了上來。

“姑娘幾位？可有預定包房？”

王寧錦語聲清淡：“兩位，天字九號。”

聞言，伙計臉上笑得愈發諂媚。

福遠樓共有三層，一樓大堂，只設堂食座位，二樓地字包房，往來的非富即貴，三樓天字包房，共計十間，單是包房本身便要花去紋銀千兩，菜色酒水花費尚要另計。

“天字九號房貴客到——”

伙計引著王寧錦往里走，行至樓梯口，高聲喊了一句。

不多時，打二樓下來一個伙計，躬身引著王寧錦上樓，行至二樓樓梯口又依樣喊了一聲。

這時，三樓行來一個神色恭敬的青年，衣裳比之方才兩個伙計華貴許多，舉止也更為得體。

將王寧錦引至天字九號房內，躬身退了出去。

王寧錦端起茶盅小啜一口，便開始閉目養神，藍蓮規矩地雙手交疊，立于她身后。

直到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睜開眼，果然見房門被人拉開。

門外站著方才為她引路的中年人，只見他身子稍一側開，身后一年輕男子跨步進門。男子卷發濃眉，鼻梁挺直，眼部輪廓較之中原人稍顯深陷，自有一番別樣的俊美。

待將他的面容瞧得清了，王寧錦心下驚疑，一時倒也未先開口。

那人似乎知曉她心中所疑一般，揚手在下巴上摸了兩把，笑說道：“刮了胡子，姑娘便認不出了？”

聞言，王寧錦默了片刻，旋即莞爾。

“是我的人不中用，讓先生見笑了。”

吳掌柜的小舅子口口聲聲說，那名西域商人是個中年男子，未曾想人家只是蓄了須髯，且瞧他的年紀，至多不過二十出頭。

“按你們中原人的說法，我叫應元，姑娘稱我一聲應元便好。”

王寧錦揚手摘掉發頂的帷帽，露出真容。

朝應元淺淺一笑：“應元先生想必是聽說過我的。”應元目光落于王寧錦的俏臉上，有片刻的失神，旋即朗聲大笑。

“九姑娘天姿國色，不負盛名。”

“應元先生倒是不驚訝。”王寧錦笑說道。

“初來中原人生地不熟，欠了張全一個人情，得知他姐夫經手識香居便想借機還了這人情。識香居的東家在汴京城中并非秘密，張全銷聲匿跡，緊接著便有人投我所好送了兩個美人到我的住處，這人的身份倒也不難猜。”

起初他倒是只知與王家有關，但經王寧錦同榮安鬧了一出那樣大的動靜，應元想不知道識香居是誰當家都不成。

王寧錦端正身子，神色也鄭重起來。

“那想必應元先生也知我的來意了。”

她打從開始便未打算瞞住他，往來中原西域間的商人何其多，獨應元的香料成本低出兩成，足見這人的頭腦心計。應元覷著王寧錦，見她神色坦蕩，心底也升起幾分激賞。

想同他打交道談生意的人有許多，但能做到如王寧錦這般進退有度，不叫他反感的卻是頭一個。

她不邀約，不登門，只一味地投他所好，端是這份耐力心性便足叫他另眼相看。

“你們中原有句話，叫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九姑娘坦率，我便也直說了。”

言及此，語聲微頓，笑了笑，復又道。

“識香居香料所需，我盡可供應，但九姑娘想必也知道，打我這條路子的人不在少數，九姑娘想占得頭籌，自然也得付出點代價。”

王寧錦點頭，天上不會平白地掉餡餅，這個道理她自是清楚的。

“應元先生但說無妨，但我話也說在前頭，若是應元先生提的條件于我而言太過為難，那咱們這樁生意也沒有談的必要。”

王寧錦有自知之明，她身上實在沒有什么能叫應元圖謀的，能拿得出手的無非是王家的背景。

但這重身份，牽連甚廣，若應元拿不出叫她心動的本錢，王寧錦不會冒險。

應元聞言并未急著開口，反而意味深長地望了眼她身后立著的藍蓮。

藍蓮心思細巧，見狀，忙躬身退了出去，回身兒掩好門，自個兒則是在外頭守著。

應元捏起桌上的酒盅，在指尖晃了晃，笑說道。

“我要今年皇商甄選的那個名額。”

皇商，五年甄選一次，專供宮廷皇室一應用度，若僅限于此也便罷，真正叫人眼紅的是督造軍需兵器，協運糧草物資。

每年國庫撥下的軍餉何其多，其中的油水自不必說。

王寧錦大約計算了一下日子，最多兩月后，便會由朝廷張榜，進行皇商甄選，五年一回，從無例外。

但往年幾乎都是花落盛家，盛家世代經商，歷代家主必行之事便是同皇宮大內打好關系，甚至盛家的嫡長子同許些皇親權貴皆有交情，因著，皇商的名額從無例外，向來由盛家接手。

王寧錦微微勾唇，意味深長地覷著應元，緩聲道。

“我長得像冤大頭么？”

未料到她會有此一句，應元先是一怔，旋即失笑。

“明人不說暗話，九姑娘，在這汴京城中，香料算不得掙錢的買賣，不值得你如此大費周章，不如，你開出價碼來，只要我應元接得下來，絕無二話。”聞言，王寧錦水眸半闔，眸底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睨著應元，王寧錦緩緩啟唇。

“說來，我這人與應元先生喜好也相近，愛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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