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討公道

便是我要追究李倩的責任，你能如何？

我偏不放過她，李家能將我如何？

王寧錦話里話外透著的意思，吳氏聽得明白。

至此，吳氏心頭也明鏡兒一般。

且不論王寧錦咬死了不放，側目去瞧太夫人并大太太那要將李倩給千刀萬剮了的目光，吳氏也知道，此事是決計無法善了的了。

“此事原就是我李家的不對，九姑娘若要追究，我自然也無話可說。”

吳氏半垂著眸子，神色歉疚。

“但倩姐兒到底是我李家的嫡長女，這樣大的事我也做不得主，若要處置，還得先問過我家侯爺。”

以吳氏的身份，面對太夫人并大太太，難以討到什么便宜，只好先搬出昭武侯來應付。

“夫人差人去請，我等昭武侯來便是。”

王寧錦神色坦蕩地說了句，便偏過頭望向太夫人盡是擔心的眼眸。

“祖母，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你別擔心。”

“不擔心？哪回出來不把自己弄得一身傷？這是要我往后都將你鎖在家里才甘心？”

太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怒地開口。

王寧錦抓著太夫人的手嬌聲央求。

“祖母，瞧您說的，這也不能怪我啊，總有刁民想害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侯爺。”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吳氏提了口氣快步迎上來人。

王寧錦亦是側目，便見一身姿魁梧的中年男子跨步進門，滿含失望地睨了眼事論落魄跪在地上的李倩，便朝王寧錦行來。

一路上，去尋他的丫鬟已大致將事情緣由同昭武侯說了一遍，快步行了一路，他也已從盛怒之中冷靜了下來。

“九姑娘，此番是本侯教導無方，致使逆女沖撞了你，本侯在此向九姑娘同王家賠禮。”

語畢，昭武侯拱手朝王寧錦躬身作揖，言辭懇切，動作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誰也未料到昭武侯會這般直接，以他的身份，能對王寧錦行此大禮，足可見其態度誠意。

“侯爺言重了，此事是我與李大姑娘之間的私事，原也未想牽涉到昭武侯府，請侯爺來，不過是想給我自個兒討個公道。”王寧錦此言一出，昭武侯的眸色悄然一變，旋即恢復如常。

“九姑娘討要公道，自是無可厚非，還請九姑娘說說，依你之見，此事本侯該如何處置？”

王寧錦覷了眼身形狼狽的李倩，緩聲道。

“按律奸淫未婚少女者，處絞刑，若有從犯，男，同絞，女，杖一百七，侯爺，我說的可有誤？”

昭武侯語聲微沉：“無誤。”

“凡故意傷人性命者，以死罪論處，斬首，可有誤？”

“無誤。”

昭武侯本就是個粗狂莽漢，此刻再略帶怒意沉下聲音，眾人皆感覺胸口猶如被壓了一塊巨石一般，悶得人透不過氣。

王寧錦神色如常，像是并未受到影響一般繼續道。“念李大姑娘未傷及我性命，兩罪并處，罰其杖刑，兩百，侯爺以為如此可妥當？”

昭武侯出身將門，往日掌軍時各項刑罰也知之不少。

八十杖便能要去一個身強體健的軍士大半條命，命保下了，下肢卻是必定給打殘廢的。

李倩自小嬌生慣養，莫說是兩百杖，八十杖打在她身上，便能斷了她的氣。

王寧錦這是擺明了，要逼他讓李倩抵命！

縱李倩有天大的不是，但她是他李巖的親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

“九姑娘，本侯知曉你心中委屈難平，倩兒心術不正，走至這步田地是她咎由自取，但到底是本侯的親生女兒，可否請九姑娘看在本侯同李家的薄面上，給小女一條生路？”

“侯爺若執意如此，那我便無話可說了。”

王寧錦朝藍蓮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扶自個兒起身。

王寧錦雙腳踩在紅木腳踏上，趿上半濕的芙蓉攢珠軟底繡鞋，撐起身子朝昭武侯道。

“我王家便不作叨擾了，此事我回府后會詳說與父親，稟明圣上，李大姑娘該如何處置，自有陛下決斷，侯爺不如現下先進宮向陛下給李大姑娘求個恩赦。”

語畢，便作勢要往外走。

昭武侯面色一凜，李倩先一步動作，幾步撲上前栽倒在王寧錦腳邊，急聲哀求。

昭武侯府的家事若鬧到君前，定會惹陛下不喜，這樣的事，父親是不會做的。

李倩是真的慌了，張口便欲將原委和盤托出。

“九姑娘，你放過我吧，我也是逼不得已，我……”

“九姑娘！”李倩的話尚未說完，秦書菡俏臉兒一變，搶聲開口。

聞聲，李倩猛地閉了口，半是希冀地望向秦書菡。

王寧錦抬眸，目光似譏似諷。

“秦大姑娘有何指教？”

秦書菡瞳仁幾不可查地縮了一下，柔聲道。

“九姑娘氣歸氣，但到底也未真的有何損傷，反而是李大姑娘自個兒失了清白，一報還一報，她的孽障也該抵了。”

秦書菡生得端莊秀麗，加上方才一道落了水，面色清白，瞧著分外柔弱。

她溫溫柔柔地開口，旁人聽了也覺幾分有理，九姑娘現下還是完璧之身，李倩縱有不是，卻也罪不至死。

“依秦大姑娘所言，惡人可不受懲處，那是否天下人皆可肆意作惡？運道不佳的自食其果，反而倒成了可憐人。”

“我并非此意，九姑娘何故曲解？”

秦書菡銀牙暗咬，出言反駁道。

“李大姑娘縱有行差踏錯，如今也受到了教訓，來日必會悔過自新，九姑娘何故非要要逼人置死地？若傳出去，九姑娘咄咄逼人，于名聲亦是不好，難道不是嗎？”

“滑天下之大稽！依秦大姑娘所言，去年永王謀反未成身陷囹圄，陛下非但沒有寬宥，反而滅其一門，倒是陛下心狠手辣了？”

王寧錦俏臉兒上一片清寒之色，出口的話也越發鋒利。

“秦大姑娘既如此說，看來是對陛下處置永王府親眷的做法早有不滿了？如今我倒想替陛下問上一句，秦大姑娘，你是聽了誰說陛下的名聲不好？”

明知王寧錦這是禍水東引，刻意抬出仁慶帝來打壓秦書菡，屋內人頭攢動，卻沒一人敢為秦書菡辯白。

永王府便如皇室的一根刺，在仁慶帝面前，無人敢提。

秦書菡也是自找苦吃，叫王寧錦將這樣一頂天大的帽子給扣了下來。

“我并非是那個意思！”

秦書菡急聲解釋，再不復方才一般鎮定自若。

若這個罪名給扣實誠了，仁慶帝必會對秦家新生猜忌，秦書菡豈會不慌？

“那你是什么意思？這數十雙耳朵聽得清清楚楚，秦大姑娘，你現在想抵賴不成？”

王寧錦在湖水里泡了一陣兒，此刻容顏清淡，臉上未施半點兒脂粉，水紅色的衣裙尚未干透，瑩瑩而立，愈發襯得她細柳扶風，身形嬌弱。

偏就是這樣一個窈窕嬌女，氣勢冷厲懾人，此刻她立于正中，以她為中心，整個兒屋內的氣氛都凝重起來，壓得人呼吸不暢。

昭武侯悄悄握緊拳頭，以他的定力面對這樣的王寧錦，幾乎是本能地，心頭浮起一抹怯懼。

習武之人出生入死，對威脅感知最為敏銳。他下意識的本能反應意味著什么，昭武侯再清楚不過。也正因如此，昭武侯滿腹驚異，沒有再貿然開口。

秦書菡正面承受著王寧錦的壓迫，本就憔悴的面色更白了幾分，貝齒抵住下唇。

她不甘心！

唇間隱隱泛出一抹殷紅，舌尖霎時溢開的血腥味霎時將秦書菡的理智拉回。

“是書菡失言，請九姑娘莫怪。”

秦書菡朝王寧錦福身致禮，幾乎將手中的帕子絞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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