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臣女不跪

經(jīng)謝嘉柔這么一呼，眾人忙屏息凝神，朝宮門口望去。

君行昭的儀仗在前，塔娜的儀仗緊隨其后，后頭并著禮樂司的樂師集擊罄鳴鐘。

樂聲一起，場中霎時安靜下來。

東宮正殿廣場正中設(shè)一座白玉高臺，文武百官居?xùn)|側(cè)，婦人姑娘居西側(cè)，中間橫出一條漢白玉大道來，涇渭分明。

儀仗行于宮門處，由東宮的掌事太監(jiān)平公公俯身將君行昭從坐輦上扶下，塔娜以紅紗遮面，由彩云攙著走到君行昭身前站定。

君行昭執(zhí)著塔娜嬌弱無骨的手，目光落在塔娜俏臉兒前的那一層紅紗上，腦中浮現(xiàn)的卻是另一張明艷動人的容顏。

“殿下。”

直到塔娜不甚愉悅的聲音傳來，君行昭劍眉微凝，適才緩緩定下心神。

君行昭攜塔娜受眾人三拜，踏著白玉磚越過人群，緩緩行至高臺上站定。

仁慶帝與謝太后并蕭皇后早已端坐于高臺之上，看著一身兒大紅喜服的君行昭，幾人面上皆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仁慶帝起身，親自為君行昭大婚讀祝詞，按規(guī)制行過一應(yīng)大禮后，才緩笑開口。

“如今你也成家了，日后定要更加謹(jǐn)守奉公，莫辜負(fù)了朕對你的期望。”

君行昭拱手作揖，恭敬應(yīng)聲。

“兒臣謹(jǐn)記父皇教誨。”

聞言，仁慶帝滿意地點(diǎn)頭，復(fù)又望向與君行昭并肩而立的塔娜。

“塔娜公主往后便是我大梁的太子妃，還望你行事能知曉分寸，莫讓太子與朕為難。”

這便是明里暗里的敲打了。

塔娜終歸是大渝的公主，仁慶帝對她自然也不是全然的放心，今日當(dāng)眾說出這番話，既是提點(diǎn)，也是警醒。

塔娜臻首，遮住眼底的冷光，柔聲應(yīng)道。

“兒臣謹(jǐn)遵父皇教誨。”

語畢，君行昭攜塔娜后退半步，朝仁慶帝屈膝三拜。

禮樂司侍者高呼：“禮成，百官跪——”

高臺之下眾人皆朝高臺之上的兩人跪拜作揖。

王寧錦站在一眾世家姑娘前頭，位置本就顯眼，加上今兒個她又是一身兒水紅色宮裝，瞧著更是明艷奪目。

聽著一陣悉嗦的衣裙響動聲，旁的婦人姑娘都跪伏下去，白玉高臺西側(cè)便只余下她一人脊背挺得筆直，目視著高臺之上。

侍者目光掃過臺下，在高臺東側(cè)與西側(cè)的兩道身影上來回打轉(zhuǎn)兒，心下有些犯了難。

“這……”

王寧錦偏了偏頭，東側(cè)道兒旁那道出塵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

這人，是卡著時辰來的么？

方才還未見他。

撇了撇嘴，剛欲收回目光，那人卻驀地偏頭瞧了過來，一雙幽深的眸子霎時將她來不及移開的目光逮了個正著。

王寧錦心尖兒一顫，像是個做了虧心事的小鬼正好被抓包一般，心里頭莫名發(fā)虛，瓊鼻一皺便別開頭去。看著她那別扭的模樣，姬塵搖頭失笑。

這兩人倒是在底下眉來眼去得歡快，侍者后背都叫冷汗給濕透了。

塵世子自來便得了恩赦，見君尚且不跪，現(xiàn)下倒也不打緊，可這九姑娘……

這不是誠心找茬嗎？

侍者心里頭叫苦連天，當(dāng)下也沒其他的法子，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朝仁慶帝問道。

“陛下，這……”

仁慶帝望著王寧錦，瞳孔幾不可見地縮了縮，沉聲道。

“九姑娘為何不跪？”

王寧錦心底一冷，仰起頭，凌然不懼地對上仁慶帝的眸子，回道。

“臣女不可跪，但若陛下命臣女跪，臣女便跪。”仁慶帝劍眉微揚(yáng)。

“哦？你且與朕說說，你因何不可跪？難道朕的太子受不起你這一跪不成？”

王寧錦覷了眼面色難看的君行昭，啟唇道。

“先祖成帝定下祖訓(xùn)，王氏女，必為后，因這祖訓(xùn)，才有了臣女與太子殿下十四年的婚約，后因殿下移情塔娜公主，臣女與家中長輩甘愿讓步，成全殿下與塔娜公主一樁姻緣。”

“此舉本就為歷代先皇后蒙羞，若今日，我在太子殿下與塔娜公主的大婚上再行跪拜之禮，便當(dāng)真是將王氏歷代皇后的臉都丟盡了。”

“當(dāng)日本宮已許諾迎娶你為太子妃，是你自己不嫁，與本宮又有何由？”

君行昭雙手收緊，捏得骨節(jié)咯咯作響。

“殿下說這話未免太過瞧不起臣女，既你舍臣女而去，臣女又為何要留戀？臣女此生寧為玉碎，絕不為瓦全。”王寧錦眸光微冷，分毫不讓地瞪著君行昭。

君行昭怒急：“滿口胡言，分明是你與塵世子——”

“住口！”

仁慶帝一聲厲喝頓時像一盆冷水一般，劈頭蓋臉地將君行昭澆了個清醒。

“兒臣失儀，請父皇責(zé)罰。”

仁慶帝眉峰擰作一團(tuán)，難說到底是叫君行昭給氣的，還是叫王寧錦給頂?shù)摹?br />
總歸這樁婚事上叫瑯琊王氏占住了理，今兒個這樣的場合，仁慶帝倒也不能真的為難王寧錦。

清了清嗓子，平去胸口堵著的那口氣，仁慶帝居高臨下地看著王寧錦，沉聲道。

“九姑娘，朕當(dāng)日依了你，廢了祖訓(xùn)，你與太子的事兒便過去了，今兒個朕暫且不追究，往后不可再提。”王寧錦也從未妄想拿這么一樁子虛烏有的事鉗制住皇室的手腳，不過是為了給清平侯府爭個臉面罷了，否則，過了今日，還不定會傳出什么酸言挖苦來。

“太子殿下既已成婚，臣女也另覓良緣，過了今日，自然該作過眼云煙的。”

聞言，仁慶帝面色略有松動。

一旁的侍者抹著冷汗，心中連聲念叨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這才打起精神頭兒來繼續(xù)典禮。

君行昭負(fù)手而立，一張俊顏冷硬得要命，塔娜站在她身側(cè)，不用去看都能想象出他的臉色該是臭到了何種程度。

王寧錦，王寧錦……

君行昭手背上青筋暴起，眸色陰沉地望著高臺西側(cè)那道刺目的身影。

塔娜眼角一瞥，聲音壓得極低。“殿下，若臣妾是你，絕不會當(dāng)著塵世子的面兒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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