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誰為刀俎
第一百九十二章誰為刀俎
清平侯一只手摁在纏枝紫檀方幾上，面色陰沉如風雨欲來，再不似往昔里一派溫和的模樣。
大太太瞳孔驟縮，有些焦急地出言叱道。
王寧錦搖頭嘆了口氣：“我沒胡說。”
看王寧錦俏臉兒上滿是認真，大太太心中不由得有些急了。
“我去看看塵兒。”說著便欲起身。
“坐下！”
清平侯驀地沉聲開口。
清平侯與大太太感情素來親厚，愛妻之心是汴京城內(nèi)人盡皆知的，何時這樣冷言冷語地說上過半句。大太太一時怔住，眼眶紅了紅心底霎時涌上一股子委屈。
似是覺察到方才自己言語有失，清平侯皺眉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
“夫人，我并非有意斥責你，只是這丫頭既然擺出了這副陣仗，你我去與不去都是見不著人的。”
大太太聞言悄悄抹了抹眼角，轉(zhuǎn)而望向王寧錦。
“你老實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清平侯也跟著瞧了過來。
王寧錦收在袖中的手緊了緊，緩聲開口。
“今兒個樓尚宮身邊兒帶了位剛?cè)胩t(yī)院的張?zhí)t(yī)過來，若是哥哥不失蹤，他沒落下腰傷痼疾之事便瞞不住了。”
清平侯面色微變：“這些日子你都查出了些什么？”王寧錦扯了扯嘴角，似譏似諷。
“父親為官數(shù)十載，眼界兒非我可比，想必有些事兒您心中也是有數(shù)的，又何必來問我？”
清平侯眉頭幾乎擰作一團，早前有些細枝末節(jié)他并非不曾疑心過，可終歸是不喜爭斗的心思占了上風。
眼下王寧錦這話兒，便是將他從前的猜測給敲定下來了。
“你將你哥哥藏到哪兒去了？”
清平侯不是傻子，在清平侯府內(nèi)，王寧塵沒有被人無聲無息擄走的道理，只會是王寧錦給藏起來了。
王寧錦也未想過要隱瞞，極為干脆地回道：“姬王府。”
清平侯眉頭緊鎖：“明日差人將他接回來，余下的事我來處置。”
王寧錦眸光閃了閃：“接不回來了。”“你說什么？”清平侯聲音猛地沉了下來。
王寧錦抬眸與他對視，俏臉兒亦是陰沉無比。
“以姬非白的手段，恐怕現(xiàn)下哥哥已經(jīng)出城了。”
便如無罪一般，在姬非白的手里，斷沒有給王寧錦留下禍患的道理。
王寧塵是她的哥哥，死不得，但也決計留不得。
清平侯怒極反笑，指著王寧錦寒聲道。
“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我瑯琊王氏的嫡長子生死不明，你可知若傳揚出去會引來什么動蕩！”
清平侯府世襲承爵，瑯琊王氏嫡子為尊，王寧塵天縱之才引得多少人眼紅戒備，現(xiàn)下沒了他，這些人必會趁勢上書，請仁慶帝下旨另擇二房四房之子過繼于長房。屆時，即便王寧塵回來了，也是木已成舟，回天無力。
說到底，清平侯心如明鏡，最不愿見到王寧塵承爵的人，恐怕正是萬人之上的仁慶帝。
“父親要打要罵，女兒絕無怨言。”
清平侯叫她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氣得一口氣梗在喉間。
大太太眼下也顧不上自個兒傷心了，見清平侯擱在方幾上的手背青筋凸起，便知叫王寧錦氣得不輕。
“錦兒年紀輕，遇事難免沖動莽撞了些，咱們做父母的沒能從旁管束著，出了事兒也不能全怪在她頭上。”
大太太心中也是又急又氣，可到底是自個兒的心尖兒，若真叫她眼看著王寧錦被清平侯重責，那是說什么也不成的。
聞言，清平侯怒意更甚，斥責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縱著她胡作非為！”
大太太也起了火氣，沉下臉來回道。
“否則還能如何？你將她剝皮抽筋了塵兒便能回來了？到底塵兒安然無恙才是要緊的，旁的虛名要它何用？”
“便是將塵兒接回來，若叫害他的人知曉他的傷是假的，往后又會有什么明槍暗箭找上門來？若是我兒子能一生平安順遂，我寧愿他不做什么清平侯！”
王寧錦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太太，記憶中她總是溫婉端莊，和聲細語，何時有過這樣面紅耳赤氣急敗壞的模樣。
“母親。”
王寧錦輕輕地喚了一聲。
大太太聞聲回頭，目光觸到王寧錦眼底的心疼時，眼眶霎時一紅。
王寧錦半闔起眸子，勾唇低笑一聲。“父親，您這位高權(quán)重聲名顯赫的清平侯，做得可快活嗎？”
清平侯拳頭驀地收緊。
這些年踏出的每一步，都如赤腳行于刀鋒之上。
快活？
清平侯終于無聲嘆了口氣。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何談快活？”
“父親說的不對。”
王寧錦跪在青磚之上，脊背挺得筆直，目光灼灼地看著清平侯，一字一頓道。
“不到最后一刻，你怎知，誰為刀俎，誰為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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