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十年錯付

“你卻不是他。”

短短五個字，猶如利劍一般狠狠地插.進容軒的心里。

重重刺進，再狠狠地拔出，帶起他滿心的血肉瘡痍。

“謹兒，你我十年情分，如今，你對我說，我不是他。”

容軒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笑聲凄苦且酸楚。

“只因你對我失望，愛了他，只因你知道當年我非救你之人，便毫不留情地將你我這十年的歡聲笑語盡數抹殺。”

“謹兒，你若是我，你又該如何？”“容軒，你我十年，若說不曾用心，那是假的，可你捫心自問，你了解我多少？若無富安獵場那一日的死里逃生，若我不曾以父王教導之法彎弓射傷盛文宥，你真能認得出我嗎？”

王寧錦的雙眼以軟云織錦遮住，因此，容軒與姬塵不曾看到她眸中的自嘲之色。

“從前我總以為，我至少是了解你的，即便你棄了我，可此刻我才發覺，原來，我了解的那個人，并不是你，那只是我構想中的你。”

“那個，十年前悄悄潛入韶園給了我勇氣和安慰的人，我將你與他的身影合到一處，構想出了一個人格，我以為，那是你。”

“容軒，或許，你愛過我，但我愛的，卻從來不是你，前塵往事，便自今日止，我不怪你，亦不會再怨你。”

這一刻，那份對容軒棄她而去的埋怨，也從她心底悄然散去。容軒聽著她平靜地與他劃開親疏，看著她露出釋然的笑意，心如刀絞一般叫他痛不欲生。

他以為他怕的是她恨他，原來，比恨他更讓他心涼的是她徹底地忽略他。

“姬塵，欠你之情，今日兩清，但往后日子還長，我不會留手。”

容軒揮袖將手中的珠子甩了出去。

姬塵信手拿起茶盅朝半空中一拋，穩穩地扣住疾射而來的東珠落到石桌邊沿。

“十年錯付，如何兩清？”

姬塵墨眸半闔：“天下逐鹿，各憑本事，我亦不會留情。”

容軒聞言折身離去，行出數丈，驀地轉身兒看了眼王寧錦，見她面容如常地乖覺坐在姬塵身旁，當即沉著臉離去。

園中玉蘭飄香，一時無話。姬塵隨手自桌上抽了一本書，緩緩翻開，溫聲讀了起來。

“南疆有細蛇，長五丈，粗半拳，劇毒無比，謂之‘半步’，半步常匿于沼澤深處，食腐尸……”

“姬塵。”

王寧錦驀地出聲，打斷他的話。

這是她頭回這樣喚他。

姬塵捧著書的手微微一晃，旋即便若無其事地將書卷擱到一旁。

“這本是《百毒方》，內容枯燥了些，你若覺得無味，便換過一本。”

說著，便伸手去拿旁的書。

王寧錦側耳聽見書頁翻動的聲音，朱唇抿了抿，緩緩開口。

“那天，我特意求了父王，許我在韶園多留一日……”

“九兒。”

姬塵嘆了口氣，緩緩闔上翻開了一半的書頁，發出沙沙地聲響。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永王府門前，那時你騎在魏奉國的脖子上，雙手抓著魏奉國的頭發，杜明懷和徐若谷將你圍著，生怕你掉下去。”

杜明懷與徐若谷便是永王麾下的另外兩位將軍，亦是永王的結拜兄弟，她的二叔三叔。

王寧錦聽見姬塵語聲輕緩，帶著笑意繼續說下去。

“魏奉國生了一副混不吝的牛脾氣，父王常與我說，除了永王，誰都制不住他，但我看他任你又抓又咬，沒一丁點兒脾氣，那時，我就想，以后一定沒人敢娶你。”

“后來，我聽見你唱童謠，要嫁個俊俏如意郎，當時杜明懷的臉都綠了，抬手就要揍魏奉國，你卻說魏奉國教的沒錯，你若嫁，一定要嫁給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第二回，是在我祖父的喪禮上……”

“父王說，死去的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你別傷心，我皇祖父也變成星星了。”

“父王還說，我皇祖父變成星星也會陪著我。”

“你等著，我去給你找顆星星來。”

他看著比他小了五歲的小丫頭，永王府最寶貝的小郡主，歡歡喜喜地拿著個東西跑了回來，將東西塞到他手中。

往事如走馬燈一般一一在眼前閃過，姬塵眸色溫軟，取過一方絹帕拾起桌邊靜靜躺著的東珠，輕輕拭去珠子上的水跡。

王寧錦手上倏地傳來一陣微涼的觸感，激得她指尖輕輕蜷起。

姬塵動作極輕地將她的手翻轉過來，手心朝上，將那顆閃著瑩潤光澤的東珠放到她手中。

“這東西，原就是你的，后來，你又將它給了容軒，也沒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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