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人命相脅

“你待我這樣好，我哪里舍得欺負你？”

王寧錦知姬塵這是奈何不得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好敗下陣來。

她笑嘻嘻地往前湊，聳了聳小巧的鼻子，像只毛茸茸的小狗兒一般扒在她身上聞了好一會兒，頗有幾分不甘心地道。

“你這人是屬狐貍的嗎？熬過藥還特意換身兒衣裳？”

王寧錦這些時日喝下的湯藥從藥材到熬制，皆由姬塵一人經手。

他是擺明了不告訴她方子，也不怕她好奇打聽。

除了他自己，沒旁的人知道。姬塵扳正王寧錦的身子，扶著她端正地坐好，邊伸手按住她的腕脈，邊言道。

“若是什么都給你學去了，我如何當得起天書藥谷的傳承？”

他這話說得言不由衷，兩人心照不宣，王寧錦撇了撇嘴，也不再追問。

過了半晌，姬塵捧起她的臉，緩聲道。

“睜開眼睛看看，無大礙了。”

聞言，王寧錦心中那點兒不舒服霎時跑到腦后去了。

轉了轉眼珠兒，便緩緩地張開雙眼。

入目便是姬塵那雙漆黑如墨，幽暗如深淵般的眸子。

“真好看。”

王寧錦遵從本心地贊嘆了一句。

姬塵的那雙眼睛，委實太過漂亮，美得近乎詭異，帶著望不到底的神秘深邃，稍不留神便能叫人將魂兒都丟進去。

姬塵看著她眨眼，嘟唇，黯淡了許久的眸光又恢復了靈氣，連帶著她的表情都更生動起來，整個兒人說不出的剔透靈動。

眉梢染上愉悅的笑意，姬塵緩緩開口。

“哪兒好看？”

聞言，王寧錦直起身子與他拉開些距離，從頭到腳，細細地審視過一遍，想挑些毛病殺殺他的氣焰，恨不能連他頭發絲兒都解開來瞧一瞧。

半晌，王寧錦才有些惋惜地咂了咂嘴。

“哪兒都好看。”

姬非白此人，他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兒，叫人瞧著，都是賞心悅目的。

這人，生得著實太好看了些。

“若說你哪兒不好……”王寧錦半瞇起眸子，眸中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像是成了精的小狐貍。

“就是皮厚了些。”

以至于王寧錦自個兒也發覺，與他待了一段時日，自己的皮也跟著厚了不少。

簡直有向汴京城的安防城墻看齊的趨勢。

這難道就是近墨者黑？

姬塵若是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定會幫她矯正過來，起碼也是近朱者赤。

待王寧錦的雙眼開始慢慢適應逐漸明亮的光線，姬塵看著時辰一層一層剝去屋內的煙羅紗。

王寧錦百無聊賴地看著他的動作，去了一層又一層。

她數著，前后足足疊了五層。

每撤去一層煙羅，室內的光線便稍強幾分，見她微微蹙起的眉頭逐漸舒展開，姬塵便再撤去一層。

直到煙羅紗盡數剝落，王寧錦胸口積郁了數日的沉悶也一掃而空。

覷了眼窗外風和日麗的光景，王寧錦緩緩一笑。

“明兒個我便回府了。”

縱是她極力壓制，姬塵仍從她似是明快的口吻中聽出了一絲幾不可查的悵然。

這短短十日，雖目不能視，但卻是她自重生以來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風起云涌、陰謀詭計都被隔絕在姬王府的高墻之外，她只管做個富貴閑人，撒嬌、躲懶、陪著他。

過了今日，踏出這道大門。

她便要做回清平侯府的九姑娘，做回精于城府善于心計的王寧錦，回到汴京城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漩渦中心去。“有我在。”

姬塵手指撫上她的眉眼，細細地描繪著她的眉形，分分寸寸，像是要以此將她刻入骨子里去一般。

王寧錦眸光霎時柔軟，雙眼彎成一對漂亮的月牙兒。

“我知道。”

世上有姬非白，于她而言，是畢生之幸。

這個男人的好，非要透過層層防備直抵她內心最柔.軟之處才罷休。

他不會自作主張地將她完全護在身后，他不會在她疲累時勸她退卻，說萬事有他。

姬非白從來明白她的心思，她想報仇，他便站在她身邊，將鋒利的匕首遞到她的手上。

他不過多插手，不自作安排，他只站在她身邊，做她手中無堅不摧的矛，亦是牢不可破的盾。世間情愛，若得姬非白傾心，此生眼中便再裝不下旁人了。

入夜，王寧錦便由青籍驅車送回了清平侯府。

姬塵坐在紫檀嵌黑玉書案前，手邊兒放了一只羊脂玉瓶，里頭插著一截兒折枝白玉蘭，與書房內古樸靜穆的裝飾格格不入。

這是王寧錦臨走時跑到園中折的，美其名曰：睹物思人。

想著她說話時刻意板正的臉色，姬塵搖頭失笑，目光落到案邊孤零零的玉蘭枝上，便又有幾分縱容和無奈。

果真是拿她沒一點兒法子。

還真是，睹物思人……

“主子。”

這時青由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姬塵墨眸半闔，再睜眼時，眸中情意盡退，又如往昔般幽深難測。

“進來。”

青由應聲而入，朝姬塵躬身道。

“屬下到九華山時，智一禪師已閉關參禪，屬下在山上守了幾日，禪師至今仍為出關。”

聞言，姬塵側目覷了眼手邊而的玉蘭枝，提筆不慌不忙地寫了幾字，便折起字條交予青由。

“將信送過去，若三日不見回復，便依信上交待的做。”

青由匆匆道了聲：“是。”

便將書信妥善收到襟前，折身離去。

直到出了姬王府的大門，青由一拍腦門兒，這才轉過彎兒來。

主子交待要他照信上的做，那這信便也是要他看過的了。這般想著，青由帶著好奇拆了書信，借著高掛在姬王府門前兩盞八角宮燈的光亮，端詳起信上的內容。

倒也不甚繁復，只一句話。

但就這短短的一句話，叫青由自前胸到后背，霎時涼了個通透。

三日不出，遲一刻，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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