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囈語夢魘

薄暮西山，王寧錦院中昏暗一片，只在外間兒明廳掌了一盞燈。

姬塵微微側過頭，借著微弱的光亮看向王寧錦，她娟秀的柳眉若因若無地蹙起，呼吸聲隱隱有些急促，顯然是睡得并不安穩。

姬塵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伸手握住她睡夢中絞緊被角的手。

“九兒，我在。”

姬塵微微傾身，泛著涼意的唇輕輕地印在王寧錦的額間，語聲極低地輕哄道。

“我在。”

話落，便見王寧錦緊蹙的黛眉緩緩舒展開，繃直而僵硬的身子亦逐漸松懈下來。“非白。”

王寧錦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囈語一聲。

姬塵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撫上王寧錦的側臉。

“別怕，我在。”

“你要……好好活下去。”

王寧錦語聲輕得幾不可聞，斷斷續續地說道。

“對不起。”

“我……終究……還是沒能……陪你走下去……”

她依舊迷失在夢魘中，神情凄婉而悲傷。

王寧錦雙眸緊閉，眼角漸漸聚起幾分晶瑩，浸濕纖長的羽睫，而后失重一般無聲落下。

她神志不清，因而瞧不見此刻姬塵勃然色變的模樣。

姬塵素來端方從容，即便當年得知姬王府衰落真相之時，亦能言行和煦，不動生色。

唯獨她夢中囈語，似是一只避無可避的大手，一把撕裂他的多年偽裝，扯下他溫潤無害的假面，霎時叫他仔細藏好的陰郁血腥無所遁形。

“塵世子，小廚房差人來問——”

蘭芝輕手輕腳地進門兒，將聲音壓得極低，可話才出口，抬眸撞上姬塵向她看來的眸光，整個兒人似乎被冰錐子捅了個透心涼一般，霎時僵硬在原地。

姬塵不動聲色地錯開眸子，語聲如常道。

“廚房若是準備好了，便著人布膳吧。”

蘭芝一個激靈，連忙應聲。

“是，奴婢這便去安排。”

語畢，蘭芝逃命似的疾步走了出去，直到轉過抄手游廊，適才長舒一口氣。

眼看著便要入夏，夜里的風都透著溫熱的味道，可蘭芝卻無所覺，后背都叫冷汗給浸了個通透。

回身兒瞧了燭火微弱的居室，蘭芝直直地打了個寒顫才朝小廚房走去。

“怎么這樣慢，塵世子怎么說？”

藍蓮不放心西里別莊的廚娘，非得自個兒親自做監工，親眼瞧著才放心。見蘭芝快步回來，忙迎上前問道。

“塵世子吩咐著人布膳便可。”

話落，便指使著門外候著的幾個婢女仔細地捧好托盤往王寧錦的居室去。

“怎么了？臉色怎么這樣難看？”

藍蓮與蘭芝自小一同長大，對她的脾性習慣自是摸得透徹，見她臉色不對勁，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聞言，蘭芝臉色又白了一白，拉著藍蓮退后了幾步，左顧右盼地瞧了幾眼，見周遭無人，適才咬了咬牙，低聲開口。

“藍蓮，我方才見塵世子時，他……他不大對勁。”

“哪里不對勁了？”藍蓮面帶不解。

“就是……就是……像是要殺人似的……我不騙你，真的，嚇壞我了。”

藍蓮失笑。

“胡說八道什么呢，好端端的塵世子殺誰去？何況，若塵世子想殺人，還能叫你這一根筋的給瞧出來？”

藍蓮腦瓜兒素來轉得極快，人生得俊俏又聰慧，也正因她聰慧，才知道塵世子的心思深不可測。

“別胡思亂想了，十成十的是你看錯了，快走吧，別叫姑娘瞧出來，若你當著姑娘的面兒胡說八道，看我不收拾你！”

說著，藍蓮扯過蘭芝的手臂，半哄半勸得將人給安撫住。

蘭芝緊挨著藍蓮，心中琢磨著藍蓮的話，又仔細一想方才的情形。

塵世子說話口吻分明與從前并無二致，不像是動怒的模樣，姑娘睡著，居室內的光又昏暗……

或是自個兒真的瞧花了眼？

越想越覺得可能，蘭芝悄悄松了口氣，她本就心思簡單，立馬便將這事兒拋到腦后去了。

王寧錦是呼吸不暢給憋醒的，睜開雙眼便瞧見自個兒眼前一雙墨色幽深的眼眸，唇上壓著一片微涼的觸感。

“你！——”

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余下的話立馬便又被堵在喉間。

姬塵扣住王寧錦不老實的腦袋，春風化雨一般綿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直到一陣激顫傳遍四肢百骸，王寧錦酥麻地嗚咽一聲。

姬塵一下兒一下兒地輕啄著她的唇角，攬住王寧錦的腰肢，將她打橫從榻上抱到自個兒的腿上。

王寧錦氣息不穩地輕喘著，半晌才平復下擂鼓一般響個不停的心跳。

偏頭瞧見屋內的情形，王寧錦水眸瞪圓，險些從姬塵的腿上栽下去。

里里外外足站了五個婢女，個個兒坑著腦袋，耳朵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鉆進去似的。

門口蘭芝藍蓮也是絞著手指羞紅了臉，滿眼的進退為難。

王寧錦痛心疾首地按了按眉心，挪蹭著便欲起身，可才一動作，便叫姬塵扣住手腕扯了回去。

“別動，地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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