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逼迫強求

“張闖！”

“微臣在。”

“看看九姑娘的傷，若是出了丁點兒差錯，本宮摘了你的腦袋！”

“郭全，今日之事給本宮查！把這些混賬丟進皇城司去，務必把他們的嘴撬開！”

走出老遠的張闖聽聞“皇城司”三字，小腿一軟，身子都朝旁邊一栽。

“不得了，不得了啊。”

“師父您說什么呢？”張闖身側的年輕人不解。

“這天啊，要變了，師父老了，回京便會向陛下請旨，告老還鄉。”

“聶首座請辭后，太醫院就屬師父醫術精湛，陛下對您也極為倚重，您為何突然……”

張闖搖頭打斷他的話：“孝舉，你不明白，這皇城司……唉……”

皇城司直達天聽，只忠君令，刑罰之苛死人進去都要脫層皮，當真是一點兒好名聲都沒有的。

莫說是百姓聞風喪膽，便是文武百官又有幾個不發怵的？那就是陛下拴住的一條能吃人的惡狗。

好在皇城司逢亂才動，尋常時候只是悄無聲息像是沒有這么一群人似的，若非如此，那可真是要叫人寢食難安了。

張闖不住地嘆氣，去年皇城司一出，永王府傾覆，四大將軍九族盡誅，汴京城內血流成河。

“要亂了……”叩叩叩——

張闖站在禪房門前輕敲門栓：“塵世子，微臣張闖，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為九姑娘醫治。”

吱嘎一聲輕響，房門叫人從里頭打開。

彩云擋在門口：“智一禪師已在為九姑娘診治，張太醫請回。”

張闖愣住：“智一禪師……”

彩云并未理會他怔愣錯愕的模樣，面無表情地丟了句：“張太醫請便。”

轉身便關門回屋。

禪房內，王寧錦雙眸緊閉，面色蒼白如雪，躺在墊了一床軟褥的板床上。

姬塵坐在床邊，修長的手指扣在她的腕脈上。

塔娜與智一禪師各坐一把四房板凳。

“塵世子……”塔娜咬了咬唇，掙扎著開口：“她……”

姬塵指尖倏地蜷了一下兒，語聲如常：“她有分寸。”

劍入小腹，卻偏開未傷及臟腑，失血過多人雖沒了意識，但無性命之憂。

這一劍她擋得這樣干脆利落，連分寸都拿捏得這樣準。

姬塵心里苦笑著，九兒，你這是拿著我的命逼我，你如何下得去手？

“太子妃可否移駕，貧僧有一事與塵世子相商。”智一禪師忽然開口。

塔娜黛眉蹙起一瞬，便聽智一禪師又道：“太子妃可知何為九九歸原，死者可以生？”

聞言，塔娜眸子猛地瞪大。

智一禪師合掌道：“若太子妃得空，貧僧愿為太子妃解惑。”九九歸原，死者可以生！

塔娜死死地瞪著智一禪師，指甲嵌入掌心生生摳出一條血痕尚如未覺。

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塔娜腦中轟鳴不斷，恐慌、不安、忌憚以及心底不斷升騰的殺機交錯縱橫，良久，她才吸了口氣，瞇起鳳眸。

“那本宮便等著聆聽禪師圣言。”

語畢，起身帶著彩云徑直向外走。

出了禪院，塔娜偏頭朝彩云道。

“去將蘭芝與那個姓孟的小丫頭安頓好，蘭芝把她家姑娘看得比自個兒的命還重，在王寧錦醒過來之前瞞住了，別讓她們去擾塵世子與禪師。”

自家公主才叫王寧錦舍身救下，彩云滿腔的感激內疚正不知該朝哪兒撒呢，聞言連忙點頭應下。“奴婢這就去。”

空曠糟亂的禪房內只余下姬塵、智一與王寧錦三人。

掃了眼碎成一截兒截兒的桌椅與地上幾灘污血，智一悠悠一嘆。

“我佛慈悲，罪過，罪過。”

“禪師以為是姬塵之罪過？”姬塵斂眸。

智一搖頭嘆息：“人有七情，喜怒憂懼愛憎欲，掙脫不得，便如苦海行舟，翻覆淪亡，非塵世子之罪，是人性之罪。”

“只是，人命貴重，當心存慈悲，塵世子天縱之資，若能以此心度人，亂世可安。”

姬塵將王寧錦的手壓進被中，攏好被角，輕緩一笑。

“禪師說慈悲，何為慈悲？”

“在我看來，以我慈心，行悲我之事，此為慈悲。”

“姬塵是個俗人，自私貪婪，涼薄無情，只能辜負禪師一片厚望了。”

智一雙手合十，語聲悲憫：“孤月星聚，此等天象從無記載，貧僧修行淺薄，天機已不可測，萬般皆有緣法，塵世子切勿強求。”

語畢，智一起身離去。

禪房木門被輕輕掩上。

姬塵垂眸，望著安靜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王寧錦，偏過頭自嘲一笑。

“我如何能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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