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月光從窗口照進來，賀鳶坐在床沿，怔怔地看著地板上銀如白霜的月光。

    云豹趴在床尾，有些懶懶地半睜著眼睛看她。

    好長時間過去，云豹見她還在發呆，打了個哈欠，輕聲道：“早些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趕路？”賀鳶聞言回頭，不解道，“去哪里？”

    映塵看著她烏溜溜的眼睛，淡淡一笑，閉上眼睛不語。

    “去，哪，里？”見他不說話，賀鳶繞到床尾，抓著云豹的兩只耳朵，將臉湊到他面前，迫使他睜開眼睛看著自己，又問了一遍。

    云豹睜開眼睛，不慌不忙地伸出舌頭作勢要舔她，賀鳶借著月色，看到他舌頭上密密麻麻的倒鉤，臉色一變，立馬放開手往后退了兩步。

    云豹的嗤笑聲傳入耳朵，賀鳶無語地瞪他一眼，這家伙，又在捉弄自己！

    “睡吧。”云豹打了個哈欠，扭過頭去合上了眼睛。

    賀鳶在原地立了半天，見他真的不再說話了，才有些喪氣地躺回了床上，睜著眼發呆。

    難不成他打算送自己回苔原城？不太可能，他好像沒有那么善良。

    那他到底要帶自己去哪里？

    這樣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不覺間，賀鳶也慢慢睡著了。

    迷糊間，賀鳶感到耳邊有似遠似近的呼吸聲，皺著眉頭將腦袋往另一側偏了點，深吸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天已經亮了，昨晚睡得很熟，賀鳶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扭頭看到了身邊側躺著一手撐著腦袋，正勾著嘴角看著自己的映塵。

    賀鳶無視他，又轉回頭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

    “早！”睡飽了心情好，賀鳶微笑著和映塵打招呼。

    映塵也坐起來，在她臉上捏了一把，“早，看來昨晚睡得不錯。”

    賀鳶不語，只是回以一笑。

    兩人先后起身，一道去河邊洗漱完后，簡單收拾了些東西，就去和赤戎告別。

    臨走赤戎又塞了幾個紅石果給賀鳶，還叮囑她一定要吃，賀鳶心里暖洋洋地收下了，又絮絮地和赤戎說了好一會話，才被映塵催促著，依依不舍地離開。

    兩人剛剛走出羚羊村，又看到不知等了多長時間的連穹。

    映塵走到他身邊，在他肩上拍了拍，笑著道：“我走了就沒人欺負你了，干嘛露出這樣的表情？”

    連穹苦著臉，怨道：“你好久都不回來一次，這次回來才住了幾天就又要走。”

    “我本來就不應該在這里，”映塵淡淡道，“也只有你和赤戎一家，能不在意過去的事，還和以前一樣對待我……”

    “那本來就不是你的錯。”連穹有些激動地打斷了映塵的話，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悲憤。

    映塵輕笑，“是誰的錯，并沒什么重要。”

    連穹聞言，臉上的怒意漸漸消減，又沉默了好一會，最后只剩下苦笑，“說得是，那你自己多保重。”說完這話又對著賀鳶淡淡一笑，“多保重。”

    賀鳶聽著二人的對話，略微有些尷尬，見連穹和自己說話，連忙也帶上笑臉，禮貌地向連穹揮手告別。

    離開羚羊村后，映塵就化作獸形，示意賀鳶上背。

    賀鳶在他身旁站定，語氣很平靜道：“你還沒說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映塵回頭看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想去苔原城嗎？”

    “你也要去？”賀鳶訝然。

    “不然，你想就靠這兩條腿走著去？”映塵白她一眼，無語道，一雙腿細得麻桿似的，真用這兩條腿走著去苔原城，怕是人都要走沒了。

    賀鳶聽完心情有點復雜，映塵所言有理，可是自己心里又覺得會給他添麻煩，如此矛盾著。

    “別想了，”映塵長長的尾巴直接繞到賀鳶的腰上，輕輕松松地就將她卷起放到背上，“先回霧隱森林一趟，再去苔原城。”

    賀鳶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映塵就自作主張地安排好了行程，她也只能無奈地隨他去了。

    早起沒有吃東西，走了一會賀鳶的肚子就叫起來，她從包裹里拿出一顆紅石果，費勁吧啦地捏了半天，一雙手捏得通紅，紅石果還是紋絲不動。

    嘆了口氣，最后只得求助映塵，映塵好笑地伸出爪子輕輕劃了兩下，紅石果就被分成了幾塊，賀鳶終于如愿吃上了東西。

    紅石果噎人，賀鳶吃了一顆墊了下肚子就不想吃了，臨近日中，也漸漸能看到樹林的影子了。

    走進樹林，賀鳶沿途看到有甜果子順手摘了一些，映塵則是抓到一只落單的野兔，二人吃了東西休息了一會，又接著趕路。

    “霧隱森林遠嗎？”賀鳶趴在云豹背上，有些無聊。

    “不遠，日落之前就能到。”

    “嗯……”

    沉默……

    “你和連穹什么關系？”

    映塵沒想到賀鳶會這么問，怔愣了一會，才回：“沒什么關系，他沒有父母親人，從小在我們家生活，跟我一起長大的。”

    “那他為什么會害怕你？”照理說，一同長大的關系，不是應該親密無間嗎？為什么連穹這么害怕映塵？

    “他只是害怕食肉獸人，食草獸人的本能罷了。”

    映塵說得輕描淡寫，賀鳶卻覺得這中間另有隱情，不過既然映塵不想說，還是不要繼續問下去比較好。

    “我可以問一下，你小時候的事嗎？”

    等了一會，賀鳶沒有等到映塵的任何回答，于是也識趣地閉上了嘴。

    “你想知道什么？”

    賀鳶在云豹背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了，才又聽到映塵的聲音。

    雙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映塵突然這么問，賀鳶也有些發怔，自己想知道什么呢？不過就是想閑聊兩句，好打發時間而已。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你想知道什么問就是了。”

    賀鳶將臉貼在云豹背上，云豹順滑的毛發在臉上摩挲得癢癢的，柔軟而舒服。

    “你的母親是個怎么樣的人？”

    母親是個怎么樣的人？作為食草獸人，克服了本能的恐懼將受傷的父親救回羚羊村，被族人怨恨也絲毫不在意，對每一個人都溫柔友好。

    映塵想了好一會，才輕聲道：“是個，很溫暖善良的人。”

    賀鳶聞言勾起了嘴角，“我的媽媽也是，雖然她有時候會有點啰嗦，有點煩，可是她真的對我很好，溫暖善良，愛護我……”

    說到后面，賀鳶的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云豹的耳朵甩了兩下，柔聲問道：“你的家人呢？”

    這次輪到賀鳶沉默了。

    她的家人，都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是就算用八條腿也走不到的另一個世界，她在這個世界就像一片落葉，搖曳飄零，不知歸處。

    但是好在，她現在也有了一些牽掛，有了聊以慰藉的人。

    映塵安靜地等著她的回答，或者她不回答也沒有關系，有些事情，就是很難說出口。

    “我們走失了，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眼淚也順著賀鳶的眼角流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回去，也不知道前路到底有什么在等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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