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喜訊

        苦貞貞的喜訊不脛而走。

        敦化坊中，碎嘴婆娘們開始八卦了。

        “真的假的？十年沒下一個(gè)兒的苦貞貞，竟然有身孕了？”

        “不是，她可以生，為什么在樂喜家不生？”

        嘰嘰喳喳的話語，帶著快活的氣氛在坊中蕩漾。

        有羨慕的、有酸溜溜的、也有惡意揣測的。

        下衙的甄行，著絳戺衣，自坊學(xué)門口接到巫桑，聽到這些話語，忍不住笑了：“各位阿婆、嬸子，地再肥，你不往里面撒種子，撒一堆秕谷，它能長糧食不？”

        婆娘們愣了一下，一拍大腿：“要不說坊學(xué)出文曲星呢？有道理啊！是我們見識(shí)淺了！”

        范錚倒是沒想到，什么X、Y之類的復(fù)雜術(shù)語，讓甄行簡單的話語解開了。

        坊間的風(fēng)向大轉(zhuǎn)，一個(gè)個(gè)口口聲聲說是樂喜不行。

        院門閂死，樂林氏獨(dú)自縮在黑乎乎的屋子里，老淚從干澀的面容上滾下。

        一肚子的氣無處發(fā)，看著苦貞貞日子舒坦，比讓她蹲大獄還痛苦。

        能生，為什么不跟樂喜生！

        這個(gè)賤人，她就是故意的！

        至于什么谷啊種的，那就是編出來騙老媼的話！

        心頭，總是有一把火在燒啊！

        樂喜從外頭回來，看到樂林氏憔悴的面容，不禁問了一聲。

        “大郎啊！他們都在欺負(fù)我們孤兒寡母啊！那個(gè)小賤人，在樂家她不生，跑去高攀了就有身孕！”

        樂喜的聲音低沉：“阿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苦貞貞，她現(xiàn)在不是任由你打罵欺辱的兒媳婦，她是官人娘子！”

        “伱是覺得，兒在外面奔波還不夠，想加上鐐銬嗎？”

        官民有別，平日自然是一團(tuán)和氣，但你要蹬鼻子上臉，就會(huì)知道什么叫官法如爐！

        “我們家有虧于苦貞貞，她在樂家受夠了罪。閉嘴吧，免得人家想起來，一個(gè)白直就能讓樂家疲憊不堪。”

        別忘了，樂喜這些年的歲役，都是以庸相抵。

        如果某一天，萬年縣的民曹不肯再收樂喜的庸，非要他出丁役，怎么辦？

        服了二十天役，再加三十日，累計(jì)五十日，你干還是不干？

        長期服役，你猜東主那一頭會(huì)不會(huì)找人替代？

        樂喜點(diǎn)著了火塘，火苗的光芒，映得他的眼睛，滿滿的憂傷。

        “當(dāng)初花了十貫……”樂林氏不服氣地嘟囔。

        樂喜打開一個(gè)木箱，露出十貫銅錢。

        “鐵大壯這個(gè)摳門的，生生拿出十貫錢給我們家，意思是什么你明白吧？”

        “苦貞貞不欠樂家，是樂家欠苦貞貞的，明白么？”

        “你當(dāng)我最近總不露面是為什么？我在請(qǐng)托東主，走門路將樂家遷到長安縣！”

        樂林氏愣了，嘴唇蠕動(dòng)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開口：“那你阿耶的墳……”

        樂喜在火塘邊上壘了三塊大致高度差不多的石頭，持裝著一半水的小鑊擺上去，兩個(gè)碗里放了大約兩成制熟的臊子。

        “遷！要走就走個(gè)干干凈凈的。說到底，是樂家虧欠了她……”

        樂喜雖沒直承其事，樂林氏卻已經(jīng)聽出來，他似乎在默認(rèn)坊中的流言。

        樂林氏并不知道，如果她能讓苦貞貞多留一年，或許樂喜的治療就結(jié)束、她就能抱孫子了。

        湯餅下鑊，在湯中來回翻滾，散發(fā)著濃郁的麥香，偏偏這對(duì)母子挾起來，食不知味、味同嚼蠟。

        ——

        定遠(yuǎn)將軍府。

        陸甲生自覺地抓了一個(gè)糜子蒸餅，咀嚼了幾嘴。

        “哎，味道也不錯(cuò)，可就是沒苦貞貞做的那味兒。”

        范錚一腳虛踹：“得了便宜賣乖！有吃就不錯(cuò)了！苦貞貞也是你能叫的嗎？那是監(jiān)事娘子！”

        嘻嘻哈哈笑鬧一陣，陸甲生正色：“我家二郎要告假一個(gè)月。”

        范錚挑眉：“咋？終于舍得給他說婆娘了？”

        陸乙生跟了范錚幾年，早就該成親了。

        陸甲生呸了一口：“他早就有相好的了，只是人家年齡不到及笄，等唄。”

        范錚表示，人不可貌相，看上去忠厚老實(shí)、面容靦腆的陸乙生，居然也很刑！

        想跟鐵小壯比？

        抱歉，他是官身，還是皇帝特批的，就是《貞觀律》也管不了這種特例。

        以陸甲生現(xiàn)在的身家，要給二郎風(fēng)光大辦稍微有難度，要正常辦么，輕輕松松。

        元鸞與杜笙霞從府外走來，嘴角還殘留著石傲餅的香味。

        “又是去找苦貞貞蹭吃喝了。”

        范錚表示無奈，這兩個(gè)饞嘴的婆娘，不是去苦貞貞家蹭吃喝，就是去樊大娘那邊蹭。

        范百里的阿沄，手藝的色香味其實(shí)沒問題，偏偏眾人就想著苦貞貞的手藝，還真奇怪了。

        “今天，萬年縣錄事廖翁帶著民曹的司戶史，要遷走樂喜家的戶籍和墳塋。”

        陸甲生順便歪了一嘴。

        范錚呵呵一笑：“早在苦貞貞出嫁那天，就已經(jīng)決定了這個(gè)結(jié)局。”

        鐵大壯與苦貞貞未必會(huì)找樂喜家的麻煩，架不住樂喜母子不自在，根本就沒法留的。

        眼不見為凈，挺好的。

        反正樂喜雖說不上富足，這點(diǎn)靡費(fèi)還是承擔(dān)得起。

        “水泥板的收益，全面取代獸炭，成為本坊的頂梁柱。就是啊，還得去買十匹馬，年末才夠使用。”

        陸甲生驕傲地炫耀。

        范錚呵呵。

        “要馬，你告訴鐵小壯，要乘馬、挽馬、耕馬的哪一類，到時(shí)候坊中出靡費(fèi)，一定讓你滿意。”

        這種事，范錚才不會(huì)出面，最多跟崔敦禮通一聲氣。

        一點(diǎn)小人情，誰也不會(huì)拒絕。

        從突厥處得到的馬匹，至少價(jià)格比長安東市低一半。

        陸甲生眼里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范錚一腳踢醒他：“別想那美事！你以為拿那幾匹馬不用人情的？就算給你一百騎馬，你怎么帶回來、如何入籍？沒有人家點(diǎn)頭，馬你得生生爛在手里，騎不敢騎、用不敢用。”

        “那些上好的馬匹，你就莫看了，輪也輪不到敦化坊！”

        你信不信，范錚敢跟崔敦禮說要好馬，能被叉出兵部衙門？

        連乘馬都只能是駑馬！

        挽馬、耕馬倒是無妨，相對(duì)價(jià)值不高，也能讓兵部看明白這是為了生產(chǎn)，不是為了牟利。

        除了利益之外，敦化坊還不能給人留下貪婪的印象，免得壞了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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