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拜師

        “阿耶，先生！”

        犢子似的范百里，拽著范錚的手臂，身子前傾，每一步都竭盡全力。

        能走能跑的范百里，已經(jīng)不滿足于區(qū)區(qū)定遠將軍府，人數(shù)眾多的坊學(xué)才是他的最愛。

        巫桑看到范百里，原本微微繃起的面容松弛下來，眼睛笑起了彎月：“喲，是范百里呀！來找酈先生呀？”

        “先生！先生！”

        范百里大聲嚷嚷。

        酈正義從講堂里探出頭來，露出溫馨的笑意：“范百里，等先生下課哈。”

        范百里脆生生地回答：“好！”

        酈正義轉(zhuǎn)頭，面容極為威嚴：“陳利儉，你告訴我，什么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陳利儉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地起身：“有人從遠地方給我送了個盆，我難道不該高興嗎？”

        講堂里哄堂大笑，連外頭的范百里都樂不可支。

        “送你個盆！我給你三戒尺！”

        酈正義氣不打一處來，對著陳利儉手掌就是三尺。

        “朋友！朋友！陸飛甲！”

        在講堂門外的范百里嚷嚷。

        酈正義收起戒尺：“看看，范百里這種黃口小兒都知道，朋，說的是如他與陸飛甲這樣的朋友，伱卻連他都不如。好生學(xué)著吧，你耶娘靡費錢糧，卻不是讓你來蹉跎時光的。”

        陳利儉尷尬地笑了，伸手撓頭。

        戒尺打手心，雖然打得響亮，卻沒多痛，畢竟懲戒不是酈正義的目的。

        陳利儉可不敢有絲毫的不滿，不說趕出坊學(xué)之類的嚴重后果，就說酈正義回青龍坊一說，阿耶侯莫陳羽不得抽斷幾根柳條啊！

        酈正義出門，范百里站正了身子，像模像樣地叉手：“先生。”

        略為方正的酈正義，引著范百里入公房，取出一柄纏上麻布條的袖珍木弓遞給范百里。

        當然只能是模型而已，連料都是泡桐木，卻是酈正義首次做木匠活。

        “咦，同窗多年，我還真不知道你會木工，要不然當時就推舉你進范氏木器作坊了。”糜斐取笑道。

        “呵呵，你不知道的東西還多了。”酈正義昂然挺胸。

        范百里眉開眼笑地接過這打磨得精細的木弓，拉著酈正義的手臂，只是不肯放手。

        酈正義取笑道：“拉著先生不放，你是真想拜師嗎？”

        范百里重重地點頭：“阿耶，拜……師！”

        范錚大笑：“我家大郎與酈先生有緣，欲為酈先生弟子，可入先生法眼？”

        范百里這娃兒，鬼精鬼精的，范錚雖不太明白他的心思，卻也知道，小家伙非要拜師，不只是“投緣”二字。

        弟子與學(xué)生，聽上去差不多，其實差距蠻大的。

        有看家本領(lǐng)，只會傳給弟子，而不是傳給學(xué)生，弟子才是默認的衣缽傳人。

        酈正義頷首：“善。”

        糜斐大笑：“早就說你二人有緣嘛，這可好，且待我為司儀。”

        杜笙霞帶著防閤們，挑著一篚帛、一壇御賜春暴酒、一整案脩，到坊學(xué)中，由糜斐安排整個儀式。

        儀式簡單，束脩與收學(xué)生差別也不大，卻讓范百里有了酈正義弟子的身份。

        酈正義的學(xué)問，整個敦化坊都心頭有數(shù)的。

        范百里平時蹦得厲害，此刻卻乖巧地行禮，讓酈正義格外歡喜。

        范錚的身份地位，酈正義當然也有考慮，但真正讓他動了收徒之念的，是范百里的機靈勁兒。

        陸甲生牽著陸飛甲到坊學(xué)，滿眼的羨慕：“給事郎好福分！”

        這是對知識的景仰，這個時代的學(xué)問，依舊讓已經(jīng)混得將仕郎身份的陸甲生羨慕不已。

        可惜呀，自家大郎陸飛甲，就不入酈正義先生法眼了。

        莫法，這事不能強求。

        但是，陸甲生豈能不借機彰顯一下存在感？

        “賀酈先生得收佳徒，敦化坊奉上成品敦化紙一百刀為儀！”

        范錚斜睨一眼，陸甲生這個混賬，成品了都不跟自己先說，要不是看在他為范百里拜師撐場面的份上，回去指定得踹他兩腳，讓區(qū)區(qū)下官長點眼色。

        呸，什么欺壓下官，這是幫助后進茁壯成長！

        配方基本定型的情況下，調(diào)試依舊用了小半年時間，這才是常態(tài)。

        啊呸，名稱都不商量一下，什么敦化紙，粗胚！

        嫌棄歸嫌棄，范錚還是不會去多事，打擊陸甲生的威望。

        “本錢算過了？”

        范錚問道。

        陸甲生嘿嘿直笑，賬肯定得算的，還是請巫桑出面算的。

        市面上的黃麻紙、白麻紙、細黃狀紙、細白狀紙、案紙，都在六十文一大刀售價。

        刀的標準，并不統(tǒng)一，有二十五張一刀、五十張一刀、七十文一刀的，但大刀都默認是一百張。

        細算之后，陸甲生才知道，原來娃兒們用的紙，被人盤剝了無數(shù)倍啊！

        奸商！

        這一刻，陸甲生覺得，自己虧掉了半個敦化坊。

        “就是秸稈與竹子……”陸甲生咧嘴。

        試產(chǎn)倒沒什么難度，批量生產(chǎn)，原料可沒那么容易獲得。

        最容易批量獲取的，是膠。

        “忘了我在京苑總監(jiān)么？秸稈不是什么難事。”范錚輕笑。“至于竹子，司農(nóng)少卿允諾安排司竹監(jiān)供給。”

        敦化紙的質(zhì)量是過關(guān)了，洇染的問題也克服了，書寫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要跟名紙比細膩什么的，還有很長的路程要走。

        ——

        定遠將軍府，范老石聽到防閤稟報，范百里要拜酈正義為師，掄著的兩個石鎖停了下來，細細的汗水在陽光下微微閃亮。

        “嘿，還是我孫兒有眼力，不像大郎個瓜皮，沒學(xué)到一點武藝。”

        元鸞挑眉，一齊眉棍照范老石掃去：“你好意思說，大郎不通武藝，那不是你的錯？”

        范老石愕然，險些被齊眉棍掃中。

        婆娘，啊，娘子，鄉(xiāng)君，說話可以講點道理不？

        當初是誰死也要護犢子，說讓他不要再經(jīng)受習武之苦的？

        至于說大郎體質(zhì)不適合習武，那是另外一個命題了。

        “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元鸞棍出如雨，追得范老石學(xué)秦王繞柱走，抽到棍子也只能擋。

        范老石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江湖傳言，不要跟婆娘爭對錯。

        “對對對，都是本將軍的錯，鄉(xiāng)君饒命！”

        半真半假地，范老石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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