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雪中劍出鞘

        嘉會坊，坊正被暴跳如雷的宗政崖岸罵得狗血淋頭。

        若非范錚攔著，宗政崖岸就要給他一飛腳了。

        說起來，坊正也是一肚子冤屈，半夜三更塌房梁，這誰能想得到��！

        整個嘉會坊數(shù)千口人，就死了那么兩口倒霉催的。

        別說，不出事都不知道，他家的房梁早被蛀蟲咬得蟲眼縱橫了。

        房梁直接壓在身上，即便不是風(fēng)雪天也只能吃席了。

        命中有此劫難，還真怪不得誰。

        坊正被罵，該不該？

        該！

        享受了相應(yīng)的好處，就得背負(fù)對等的責(zé)任，坊中有任何錯漏都是坊正背鍋。

        除了坊正要背鍋，宗政崖岸這個長安令也少不了考課下調(diào)等級，不惱火就怪了。

        若是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多了，連范錚都要吃掛落。

        別以為三品官員人家吏部考功司就不考課你了。

        故而范錚并不阻止宗政崖岸罵人，只是沉默著繼續(xù)往坊中前行，一戶戶查證有無問題。

        多數(shù)人家的石炭、獸炭、米麥大致夠用，就是菜肴一時補(bǔ)充不了，只能食用地窖的存貨。

        “有上官的關(guān)懷，小民便是吃糠咽菜也心滿意足了�！�

        呃，這時候還能說出這話，是真感動還是習(xí)慣性拍馬，就真不知道了。

        “麥子還夠吃半個月的，地窖里有些萊菔，房梁上懸著幾塊臘肉，應(yīng)該夠熬到放晴。就是獸炭數(shù)量少了點，官府能協(xié)調(diào)一下商賈么？”

        嗯，有正經(jīng)訴求的，才是真庶民。

        九成人家看完，范錚往一個破敗的宅院走去。

        回過神來的坊正，有意無意地?fù)踝×朔跺P的去路，面上滿是諂媚的笑容，額頭卻有細(xì)密的汗珠。

        “上官，孤寡數(shù)名，衣食尚無著落，可否……”

        范錚鼻孔里哼了一聲，山雄一把搡開坊正，一腳踹開在風(fēng)中搖擺的破門，一頭扎入荒涼的宅院中。

        身后，兩名執(zhí)刀將坊正控制住了。

        此地?zé)o銀三百兩，坊正越發(fā)緊張，這里越發(fā)有問題。

        寒光驟現(xiàn)，劍鋒刺向山雄咽喉！

        山雄冷笑一聲，帶鞘橫刀拍蒼蠅似的拍下，巨大的力度打得那把劍落地，左手的鐵尺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丶茏∫话褎Α?

        這就是雷七青眼有加的緣由，山雄力大如牛，武藝頗為精湛，他全力護(hù)持，范錚幾可無虞。

        雷七見獵心喜，吩咐了雷九一聲，操著橫刀上陣，一刀格住對面的青鋒劍，略短的障刀卻就勢破開對面的腹部，滾燙的血灑在冰涼的地上，騰起淡淡霧氣。

        與山雄倚仗身沉力大欺負(fù)人不同，雷七只講究殺人效率，如毒蛇吐信，一擊必中。

        雷七的出手，稍稍解了山雄的壓力，卻正好將屋中人逃竄的出路堵死了。

        同時，這也是防止他人沖向范錚。

        畢竟，門就只有那么大。

        雖說雷九也能護(hù)縣侯周全，可安全無小事，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機(jī)會都不能給。

        否則，不僅是在砸飯碗，更是在砸名頭。

        一名執(zhí)衣吹響了竹哨，尖厲的哨聲在風(fēng)雪中激蕩。

        右候衛(wèi)一隊人馬涌入嘉會坊，為首的是右候衛(wèi)將軍梁建方、右候衛(wèi)長史相里干。

        沒有寒暄的工夫，梁建方指揮翊衛(wèi)弓箭、刀盾、木槍，層次豐富地將宅院包圍，雷七二人順勢撤了出來。

        對方據(jù)著破宅院負(fù)隅頑抗，右候衛(wèi)的刀盾手滾動前行、相互照應(yīng)，木槍一扎一個窟窿眼，弓手封鎖了所有逃遁的道路。

        “長安城大啊！魑魅魍魎數(shù)都數(shù)不清。”

        梁建方一聲感慨，目光移向了范錚：“別駕不坐衙門里，跑坊間做什么？”

        范錚能感覺到，梁建方對自己的態(tài)度不遠(yuǎn)不近。

        徙到右候衛(wèi)許久的相里干，悄悄地眨巴眼，傳遞著一些消息。

        范錚沒空計較梁建方的態(tài)度，隨口道：“風(fēng)雪茫茫，雍州上下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兩名治中或奔京郊、或巡畿縣，錄事參軍跑萬年縣，本官也只得勞碌起來了。”

        兩名從三品的對話，自是平等。

        再說了，三品以上官員，看的不是品秩，是具體職司。

        都是正三品，李道宗的太常卿位置，與禮部尚書孰輕孰重？

        “清貴”二字了解一下。

        一伙刀盾手破門而入，盾牌擋住長劍，橫刀收割性命，嫻熟的配合讓對方無力抵抗，一條條身影倒在血泊中。

        “稟將軍，賊人十八，盡數(shù)擊斃！”

        無一降者，除了證明右候衛(wèi)下手的狠辣，亦說明對方的悍不畏死。

        并不是所有的清剿，都能捕獲俘虜?shù)摹?

        相里干沉喝一聲：“右候衛(wèi)有無傷亡？”

        隊正傲然挺胸：“若這等螻蟻都有傷亡，右候衛(wèi)的顏面還要不要了？”

        梁建方深深地看了范錚一眼，領(lǐng)著翊衛(wèi)，將十八具尸身拖走了。

        “不是，他們憑什么！”山雄跳腳了�！坝幸蝗耸怯褐輸貧⒌�！”

        山雄說的，是雷七殺死的對手。

        范錚笑了笑：“不要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

        雍州不是軍中，人頭沒那么多好處，讓也就讓了。

        范錚左側(cè)，宗政崖岸咬著牙，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著坊正的耳光。

        什么錢都敢拿，什么人都敢藏！

        知情而藏匿罪人，減罪人罪一等！

        也就是說，這些負(fù)隅頑抗的賊子應(yīng)絞的話，坊正應(yīng)流三千里！

        ——

        萬年縣，親仁坊。

        雍州錄事參軍卜塘，帶著錄事陳徐雋，跟隨萬年令虞牙，率先拜訪了杜家宅院，與光祿寺良醞令杜侃、監(jiān)事杜官保噓寒問暖，之后才在坊正的帶領(lǐng)下，挨家挨戶地巡察。

        “哎，良醞令好像也不是多大的官，參軍咋那么客氣？”

        陳徐雋不解地問。

        卜塘笑而不語，虞牙指點道：“對別人而言，他家無足輕重。對雍州衙門而言，他家份量十足�！�

        “這是別駕的岳家��！”

        即便杜侃一家從不倚仗范錚的權(quán)勢強(qiáng)出頭，該有的尊重也是要給的。

        陳徐雋恍然大悟。

        通常情況下，誰也不比他人笨多少，欠缺的，很可能是地位導(dǎo)致的眼光不足。

        其實，先拜謁杜侃還有一個好處，他家平和的姿勢便是一種支持，坊民多少得給點顏面，不能蓄意找難堪。

        陳徐雋帶人入了一個家徒四壁的光棍家。

        “坊中可曾安排了相應(yīng)的糧食？”

        陳徐雋耐心地詢問。

        火塘邊上的光棍，從腋下搓出伸腿瞪眼丸，笑瞇瞇地回答：“要是安排個婆娘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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