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群奸縈繞

        九江長公主府。

        面相粗豪的右領(lǐng)軍衛(wèi)大將軍、安國公執(zhí)失思力把著琉璃杯，倒了一杯淥酒，溫馨地遞到九江長公主手中。

        九江長公主玉手接過琉璃杯，另一只手掌輕擺，服侍的侍女、謁者悄然退下。

        大唐公主中，九江長公主是第一個下嫁胡將的。

        公主中，固然有永嘉長公主這樣臭不可聞的角色，亦有安心與夫婿度日的，如九江長公主便是。

        “你這賊漢子，難得如此殷勤，想來是有事相求？”九江長公主一口飲盡淥酒。

        味略甜，不上頭，比糖水也接近。

        執(zhí)失思力哈哈一笑：“我家公主就是慧眼如炬。外頭傳聞，雍州別駕有心，欲采買幾車白羊毛，我不就想著求公主搭個話，接下這樁買賣嗎？”

        九江長公主輕輕踢了執(zhí)失思力一腳，嫵媚地翻了個白眼：“幾車白羊毛，值當(dāng)幾個錢？也能讓你上心？”

        “咋，長公主的顏面，那么不值錢，可以隨意輕賤么？”

        執(zhí)失思力嘆息：“這不是大郎在執(zhí)失州難熬，為他開辟一條財(cái)路么？”

        執(zhí)失思力有四子，不知有無九江長公主所出，但長子絕對是原配所生。

        定襄都督府下轄的執(zhí)失州，正是執(zhí)失思力舊部執(zhí)失部，為其長子繼承了俟利發(fā)、刺史的職位，次子執(zhí)失蠻亦在執(zhí)失別部為俟斤。

        九江長公主敏銳地聽到“財(cái)路”二字，黛眉輕挑，斜紅微動：“哦？賊漢子以為，這竟是條長久之路？”

        執(zhí)失思力討好地捏著九江長公主肩頭，即便她身著狐裘，依舊不影響執(zhí)失思力發(fā)力。

        “我關(guān)注過這位年輕的華容侯，其不以文武見長，反而是一些奇思妙想令人拍案叫絕。”

        “諾真水一戰(zhàn)立功的滑翔機(jī)便是他所創(chuàng)，飛騎也是依此而建，于東、西、北三面，都建了奇功。”

        “以這位的臭脾氣，連陛下的顏面都能拂了，嘿嘿，換我，怕早挨收拾了，他卻能扶搖直上。”

        長安城最末的敦化坊，因范錚而建了幾個作坊，敦化坊躍居一百零八坊中上，更是難得。

        九江長公主目光閃爍。

        這年輕人，可以啊！

        以他過往的功績來看，采買白羊毛，怕還真能成事呢。

        “為啥不要羖羊（山羊）毛？”

        執(zhí)失思力呵呵笑道：“羖羊毛略粗，且色黑，不中看。”

        別的不說，九江長公主對執(zhí)失思力是真的好，大約是真喜歡他的武勇與忠誠。

        執(zhí)失思力的名聲，在番將里頭，那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忠誠。

        ——

        東宮四個中軸線上的宮殿：

        顯德殿為太子接受朔望朝、議事、批閱奏折、處理公務(wù)之所；

        崇教殿為太子讀書、接受各位老師大放厥詞的折磨之所；

        麗正殿為太子接見賓客之所；

        光天殿為太子歇息之所。

        太子左庶子于志寧在門下坊內(nèi)，面容扭曲，牙都快咬碎了。

        無他，太子在麗正殿接見九江長公主、駙馬都尉執(zhí)失思力，并召見太子賓客范錚，以典書坊太子中舍人李義府、典膳郎孫九作陪。

        于志寧對九江長公主、執(zhí)失思力倒是沒什么意見，可其他人……

        殿下啊，那可是群奸縈繞啊！

        孫九和李義府倒真無話可說，可范錚礙了他什么事？

        說白了，他就是嫌棄范錚沒家世、沒功名，不是正經(jīng)路子出身。

        許多人便是如此，只看到別人身上的污漬，看不到自己腚上未擦的糊糊。

        <div  class="contentadv">        “范卿本為東宮中人，長公主有何事，但直言無妨。”

        太子面容溫和，舉起孫九分過來的茶碗飲了一口，眼中露出愜意。

        范錚側(cè)目，跟孫九相處數(shù)年也未發(fā)現(xiàn)他有這技能啊！

        飲了一口，范錚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多了。

        孫九的茶藝，大約與賀鉤雄旗鼓相當(dāng)，不嫌棄的話能將就喝，可太子咋就喝得津津有味呢？

        一想就明白了，可憐的娃，竟然只有孫九烹制的茶湯他才敢喝。

        雖說一些算計(jì)已漸漸褪去，可驚弓之鳥難安。

        孫九，竟憑著他雞鳴狗盜的本事，登上了人生最高峰。

        九江長公主輕笑，團(tuán)扇掩口，兩片金箔牡丹面靨反射著淡淡的光線。

        “本長公主竟不知，長安城內(nèi)還有華容侯這等奢攔人物，失敬！”

        “我家漢子執(zhí)失思力，聞得雍州有意采買白羊毛，欲代執(zhí)失州接此買賣，為子侄謀一條財(cái)路。”

        九江長公主大大方方地將事情擺在臺面上，即便有人說“恥于言利”，那也可以直言相告，是為子侄開道。

        范錚沉默了一下：“以殿下的情面、長公主的坦率，應(yīng)是無礙的。只是，下官想請教一下安國公，軍中大將交好私人，會是什么結(jié)果？”

        九江長公主面色大變，霍然起身，團(tuán)扇都落于地上。

        鳳目帶煞，九江長公主伸手，嫻熟地揪住執(zhí)失思力的耳朵。

        “說！你擅自結(jié)交誰了？”

        太子的目光微妙之極。

        倒也不是執(zhí)失思力刻意交好誰，不過是曾與薛萬徹等人同征吐谷渾，多少有點(diǎn)交情而已。

        那啥，與薛萬徹飲酒時，薛萬徹帶上了他欣賞的房遺愛，相互吹捧一番，很正常吧？

        太子的面色沉了下來。

        終究是年輕，城府不足啊！

        “以執(zhí)失部先祖發(fā)誓，我執(zhí)失思力若對朝廷、對陛下有二心，當(dāng)萬箭穿心而亡！”

        執(zhí)失思力賭咒發(fā)誓。

        九江長公主笑靨如花，松開手指，輕輕撫摸著執(zhí)失思力的耳朵。

        太子面色平靜地吃茶湯，仿佛經(jīng)孫九之手即為瓊漿玉液。

        范錚輕嘆一聲，全身涌起一股無力感。

        原本看執(zhí)失思力好歹品性忠誠，想著提醒他一番，偏偏媚眼拋給瞎子看。

        咋，發(fā)個誓而已，太子不值當(dāng)伱提起么？

        算了，當(dāng)著太子的面，白羊毛之事成交吧。

        累了，愛咋樣咋樣。

        “論斤，二斤一文錢，到長安交割價(jià)。”

        看似苛刻，其實(shí)不然。

        非蓬松狀的羊毛份量不輕，且此物對于原本的牧民來說，除了少許取暖用到，多數(shù)都得廢棄。

        只要執(zhí)失州搶得先機(jī)，這就是平白多得的錢！

        草原略寒，在七月之前能剪兩次羊毛，每年就平白得了兩次錢啊！

        若是能再為范錚所信任，總攬草原白羊毛采買之事，就是十斤吃上一文錢，那也妥妥的肥得流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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