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的請求，大唐未加拒絕，還封了金法敏一個(gè)太府卿。

        當(dāng)然了，這個(gè)頭銜落在范錚身上就是實(shí)職，落金法敏身上嘛，虛得不能再虛了，連一個(gè)太府史都指揮不動(dòng)。

        老實(shí)說，范錚是想留金法敏在長安城當(dāng)幾年質(zhì)子宿衛(wèi)的，偏偏永徽天子太仁慈。

        不僅范錚能看到，就是朝中稍有眼力的，都曉得新羅的圣骨快要壽終正寢了。

        這就是小范圍內(nèi)循環(huán)通婚的弊端，神仙也無解。

        就算現(xiàn)在能給真德女王配一個(gè)圣骨男夫，之后的子嗣也無法婚配，早晚要絕嗣。

        這是作繭自縛。

        上大等乙祭已經(jīng)老了，最有能力的閼川歲數(shù)也過大，縱有妻族樸氏襄助也沒多少希望。

        政有金春秋、軍有金庾信，這關(guān)系理不清的二人聯(lián)手，新羅隱隱是囊中之物。

        金春秋是真骨，圣骨斷絕，他就是禮法上的優(yōu)先繼承者……之一。

        所以，金法敏大致可以確定為新羅下一任王儲(chǔ)，天上掉餡餅?zāi)欠N。

        沒轍，范錚能下絆子，但最終的裁定結(jié)果，還是得看永徽天子的。

        西突厥使者胡祿屋進(jìn)入鴻臚寺，身上的牛羊膻氣未消，濃濃的風(fēng)沙感。

        這是西突厥特色，因?yàn)槎嗄琉B(yǎng)牲畜，氣味難免，香料都不能盡掩。

        范錚倒也沒那么矯情，對氣味有一定的忍耐力，只是對這高鼻深目的落腮胡子使者產(chǎn)生了興趣。

        “胡祿屋這個(gè)名字，耳熟啊！”范錚品了口茶湯�！澳嗍爨ǖ牟繉�，襲擊過阿史那欲谷設(shè)？”

        莫覺得范錚直呼乙毗咄陸可汗之名，就是不尊重人。

        阿史那欲谷設(shè)自立為乙毗咄陸可汗，到他逃竄至吐火羅時(shí)，大唐都未承認(rèn)過他的汗位。

        簡單分派系，胡祿屋是乙毗射匱可汗這一頭的人，且與阿史那欲谷設(shè)結(jié)仇；

        阿史那賀魯本就是阿史那欲谷設(shè)封的葉護(hù)，只不過得大唐扶持，冊封為瑤池都督。

        立場是鮮明的，非此即彼。

        胡祿屋遍布風(fēng)霜的面容上，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一口吞盡茶湯。

        “不意大唐上邦貴人，竟知廝殺漢賤名�！�

        茶這東西，在西突厥都是硬通貨，與大唐開元通寶、西突厥粟特文銅錢并駕齊驅(qū)。

        賀鉤雄這手不尷不尬的茶藝，竟得胡祿屋盛贊，直讓范錚懷疑自己的舌頭。

        賀鉤雄眼中掠過一絲得意，那啥，自己的茶藝也不是拿不出手嘛，這不就高山流水逢那個(gè)知音了？

        殊不知，對于胡祿屋他們來說，茶的主要功能是解膩，口味對他們而言，沒那么重要。

        “乙毗射匱可汗令外臣送良馬五百匹，于大磧損失三匹，現(xiàn)俱在長安城南駐扎�！�

        良馬五百匹，可是個(gè)很有誠意的數(shù)字了。

        駑馬三五貫錢，良馬至少百貫，這就是差距。

        如果是絕世好馬，又遇上好馬之人，千貫也不是不可能。

        要朝朱與穆古抓著賓仆送上的小食咀嚼著，暗自琢磨西突厥是為何意。

        若要求娶公主的話，這一兩年是不可能有賜婚的。

        畢竟，公主是不可能了，縣主們也沒有適齡的。

        范錚指節(jié)“咄咄”地敲著案板，眼中流露著智慧：“乙毗射匱可汗快要擋不住沙缽羅葉護(hù)了吧？”

        <div  class="contentadv">        胡祿屋愕然起身，兩只眼睛瞪得比封牛還大：“貴人是怎么知道的？”

        原本還有些不太服氣范錚的要朝朱，老實(shí)地低頭。

        真比不了，只通過西突厥貢馬一事，就能判斷出如此大事��！

        雖說胡祿屋并不想刻意隱瞞消息，可這不是范錚先知先覺的理由�。�

        范錚抓了把小食咀嚼：“這不難猜。為西域故，大唐與西突厥明爭暗斗，安西都護(hù)都死了一個(gè)�！�

        “大唐立阿史那賀魯為瑤池都督，本就是為了牽制乙毗射匱可汗。”

        “草原上的事嘛，風(fēng)吹兩頭倒，誰給得多跟誰�！�

        西突厥的強(qiáng)弱從來沒個(gè)定數(shù)，只要可汗姓阿史那，誰當(dāng)不是當(dāng)？

        當(dāng)年的阿史那欲谷設(shè)，從突厥逃到西突厥，緩過氣來，不照樣成了可汗？

        憑什么可汗就不能是阿史那賀魯？

        五咄陸部與五弩失畢的支持，從來不是死忠，都來可汗身上索取好處。

        不能帶來利益的可汗，不是好可汗。

        與大唐爭奪西域諸國失敗，也給如日中天的乙毗射匱可汗當(dāng)頭棒喝，致使原本幾乎無人問津的阿史那賀魯炙手可熱。

        “乙毗射匱可汗大勢已去，也就這一兩年時(shí)間，人力無法挽回，即便朝廷調(diào)停也不行�！�

        “倒是你，為人忠義，陛下當(dāng)喜爾等人物，若乙毗射匱可汗敗，可至安西都護(hù)府定居，你本人入朝為將�！�

        能為泥熟啜報(bào)仇的部將，到哪里都是香餑餑。

        至于乙毗射匱可汗嘛，運(yùn)來如破竹，運(yùn)去如山倒，半分勉強(qiáng)不得。

        ——

        不說范錚在蠱惑著胡祿屋，兩儀殿內(nèi)正在議事。

        “庭州刺史駱弘義、北庭安撫使高侃急奏，瑤池都督阿史那賀魯有意攻打西州、庭州。”

        尚書左仆射李勣啟奏。

        長孫無忌閉口不言。

        論軍事，長孫無忌雖也有造詣，卻差李勣良多，故不獻(xiàn)丑了。

        永徽天子挑眉：“英國公以為，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李勣斟酌了一下：“臣覺得，當(dāng)于庭州置三軍，約萬人，以備戰(zhàn)事。將嘛，可令北庭安撫使臨時(shí)統(tǒng)軍�！�

        北庭瀚海、天山、伊吾三鎮(zhèn)軍因此成立，兵過萬，馬五千。

        至開元年，兵力復(fù)增至二萬。

        侍中張行成微微猶豫：“是否能支持乙毗射匱可汗，以抑阿史那賀魯之勢？”

        永徽天子擺手，年輕的面容上現(xiàn)出一絲堅(jiān)定：“乙毗射匱，必須亡！郭孝恪之仇，必須報(bào)！”

        長孫無忌笑而不語。

        天子之言，聽上去有些意氣用事，偏偏這樣的話，對軍中那些摳腳大漢而言，賽過仙音。

        永徽天子突然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些慢待了元舅，不禁訕笑：“太尉才智過人，不知有何見教？”

        長孫無忌微笑：“都很妥當(dāng)。不過，庭州建三軍總需要一些時(shí)間�！�

        這話，指出了最大的問題。

        阿史那賀魯若趁三軍未立，劫掠了庭州，又當(dāng)如何？

        長孫無忌建議，遣通事舍人喬寶明至庭州莫賀城，撫慰阿史那賀魯，并勸他令子阿史那咥運(yùn)親自朝貢，以安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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