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麗妃的人？”

　　如棲笑著搖頭，“麗妃的手沒那么長，他被人利用了。”

　　“那時如陽知道了麗妃的陰謀，以她和諾桑的地下情為代價，把張公公等人引開了，惹得父皇大怒。”

　　溫如棲依舊記得那夜四處找自己的如陽，在偏殿里看到那兩個男人的尸體，以及滿手鮮血又脫力的自己時，擔心地奔過來，哭著抱住她的樣子。

　　事實上是，溫如棲看到如陽進來的時候，以惡意揣測過她，是否也是那陰謀中的一環？



　　畢竟，如陽母妃離世后，她曾被麗妃養過一段時間。

　　就在她那般猜測時，如陽卻堅定道：“皇姐，我會救你的，你別怕。”

　　殿外，張公公等人的聲音傳來。

　　那時的如棲其實不怕，她已經想好了一個解決辦法，但終究不是上策。

　　誰知如陽就那樣子，沖了出去，引走了人。

　　商云止不曾料到還有這種隱情。

　　“更重要的是，她救過母妃。”如棲娓娓道來，“當年朕駐守北境時，大皇兄和三皇弟等人進讒言，說朕擁兵自重，欲圖謀反。”

　　那時北境戰事吃緊，她連連出戰，也沒有收到京都傳來的圣旨。

　　應該是被人截過。

　　“父皇心疑，以母后去靈隱寺為朕祈福為由，囚禁了母妃。”



　　商云止大震，“先帝和先皇后……不是一直很恩愛嗎？”

　　如棲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皇家內的恩愛，能有幾分？”

　　比起皇位，那點恩愛，不足為重。在必要時，隨時可以丟棄。所以她從來不相信男人口中的喜歡與愛，比起這些東西，她更愿意要實實在在的看得見的東西。

　　“那段時間，若非如陽不要命地護著，母妃她……應該撐不了多久。”

　　云止震驚許久，終于明白陛下對六公主不同尋常的關心是為何，他握住如棲，“都過去了，陛下。”

　　“是啊，過去了。”

　　商云止一手環住如棲，臉頰輕輕蹭了蹭了帝王的衣衫，依戀又癡迷，“陛下告訴云止這么多，是不是也是信任云止的？”

　　這種帝王秘辛，告訴他這個外人，是否意味著陛下對自己的信任比想象多。

　　“嗯。”如棲不避諱，她細思片刻，又看了看云止的樣子，提點道，“你只要乖一點，朕可以更信任你。”

　　“云止會一直很乖的。”



　　溫如棲鳳眸閃動，眸底情緒暗涌，面上不動聲色。

　　云止忽然想起一些舊事，“陛下駐守北境后，不到一個多月南下了？”

　　“對。后來父皇查明真相，心有愧疚，命朕南下。”那時候文帝身體不支，他大概是對這個女兒此前的所作所為和自己疑心感到愧疚，于是讓她南巡，增加威望，是一種補償，也是一種暗示。

　　“也是那時，陛下救了云止。”

　　“嗯？”

　　“陛下不記得了？”商云止眼神晶亮，他提醒道，“在九神溝下，陛下遇到云止和幾名將士。”

　　這么一說，如棲倒是想起來，當時她過九神溝，商云止等人如喪家犬困在崖底，一個個一身泥濘發臭不說，商云止身上還有傷，早已經發炎，若不及時救治，估計撐不了幾天。

　　“想起來了。”

　　商云止抑制住內心的欣喜：“那時沒有陛下，云止大概早就葬身九神溝了。后來跟陛下謝救命之恩，陛下為何當作不認識云止？”

　　“你有幾條命夠折騰？”



　　那時局勢萬變，太女與駐疆將軍結識，被有心人利用，兩個人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過溫如棲忽然有了些許興趣，問道：“朕記得那時你是跟著商老將軍的，為什么一定要留在九神溝，從一個普通士兵做起？”

　　九神溝天塹甚多，數名士兵被困崖底，出來的路從外邊完全被堵死，需上面之人引梯方可出來。

　　當年她沒問，知道太多，對她并不利，只是南征北戰太久，她做不到對一群流離出生入死的士兵無動于衷，將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是最大善心了。

　　如今她才發現，對自己皇夫的過去了解得太少。

　　商云止聞言，臉色僵硬得發麻，直到如棲不滿地發出聲響，他才回過神。

　　“因為，是他讓我們淪落至此。”

　　“商老將軍？”

　　“對。”

　　“為什么？”



　　商云止倒了一杯茶水，入口冷澀，“他想要殺我。”

　　他本以為，自己這般說，帝王應該是大驚，然后用怪異的眼神詢問為什么，畢竟哪有祖父想要在戰場上殺害自己的孫子的。

　　可是面前的人沒有，她眉眼不動，只問：“那皇夫要說一說嗎？”

　　平靜得好似這一切都很正常，允許一切不合理的發生，正是這般的包容溫和，令原本心里負擔極大的人卸下了重壓。

　　商云止呼出一口氣，“那時，林南邊境出事，商老將軍奉命絞殺賊寇。激戰三天，在大敗敵寇時，商老將軍為了一勞永逸，提議派出一隊人，繞到賊寇前方運糧處，燒毀糧草。”

　　“選中了我。”

　　那是直到很久之后商云止都記得的天氣，晴朗，明媚，萬里無云的下午，從來看不上他的祖父，用從未有過的鄭重其事的眼神看過來。

　　祖父身穿冰涼的盔甲，或許是幾日戰爭讓他休息不好，眼眶充血，看起來莊重又疲倦。

　　彼時尚且年少的人，還不知他藏著怎么樣的心思，只覺得暗地里交給自己這個任務，說明祖父內心里應該也是信任自己的，熱血澎湃，不能自已。

　　他帶著五十人，偷襲了敵軍的糧草。



　　火光很大，印著他明亮的眼神，期待著接下來的獎勵。

　　“隊長，我們成功了！”

　　“我們走！撤退！”

　　他們帶著滿滿地自豪高興回城。

　　回城路上，他想祖父也許不會對他刮目相看，但應該不至于那般輕蔑自己，哪怕他憑借著自己殺敵的本領一次次地贏得戰功，他抱著不切實際地希望，祖父能夠在他每次出色的任務中，看到他身上可取的點。

　　但是，迎接他們的是堅硬聳立的、緊閉的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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