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還是有救的。能感知到痛是不是？只是老夫無能為力，要接上你的筋脈，需要好幾味珍貴的藥材，我們這小地方是沒有的。京城可能有，你要不去京城瞧瞧吧？”

　　小西愕然，京城？

　　林大夫提點道：“順便去看看你的腦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把腦子里的血塊清除，或許還能想起你是誰。”

　　小西扼住輪椅的扶手，那句你是誰，令他頭腦眩暈。

　　他還想要說什么時，就有藥童跑進來，沖著小西道：“你快出去吧，你們村兒的都快打起來了。你媳婦兒被欺負得在哭呢。”

　　小西急忙推著輪椅出去。

　　藥房外，里三層外三層被人圍住。

　　他聽到翠兒在一邊的尖叫和哭聲，小西心一緊，立刻推開人群，有人不滿，暗地里推搡他踹了他兩腳，他也沒在意。



　　人群中心站的是翠兒和她的舅舅與表哥，你來我往地罵著，但很顯然翠兒處于下風，一邊的張嬸兒等人念念有詞說著什么，一見到他頓時揚起聲音：“喲，來了來了，翠兒，你男人來了！”

　　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嚯”的聲音。

　　“還以為小白臉長得多好看，不也是那樣……好像是挺好看的，那條疤在他臉上，都沒覺得多丑！”

　　“好看什么好看，丑死了！你們婦人只知道看臉，他那樣子恐怕都不能滿足你們。”

　　“他好像……有點眼熟啊，那城門張貼的……”這個聲音被翠兒的哭聲掩蓋住。

　　翠兒轉頭撲到了小西懷里，紅著眼睛：“小西哥！他們污蔑我，我們兩個明明什么都沒有。”

　　王大雄上前一腳踹開小西的輪椅：“還說你跟這小瘸子沒一腿兒，大街上摟摟抱抱呢，沒準你爹就是他害死的，就是想霸占你家的田。”

　　翠翠舅舅也立刻附和：“對對對！你爹身體一向很好，怎么他來了就一兩年，你爹就死了。肯定是他害死的，翠兒啊，你可別再被豬油蒙了心。”

　　身邊人議論紛紛，翠兒又氣又恨，尖利著喊：“你們閉嘴！小西哥不是這樣的人，我爹是怎么死的我不清楚嗎……”

　　“沒準你也幫襯著……”



　　“真是白眼兒狼。”

　　“說什么呢？一看就是這家人看著人家老弱病殘欺負人家，扣人家屎盆子，你還真信了？”

　　小西扶好輪椅，冷靜地安撫著翠翠，隨后盯著王大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伯父離世我與翠翠一樣心痛。但是你們若認為伯父死因有疑，不妨去官府說，在這里污蔑人，煽動謠言，擾亂治安，你究竟是對我們不滿，還是有意讓縣令老爺難堪，對他不滿？”

　　不急不緩的語氣，條理清晰的表達，鎮定從容的神情，加上他扣的一頂“大帽子”，沒有陷入自證陷阱，生生鎮住了王大雄等人。

　　周身的氣度，分明不似普通人。

　　人群中，有人偷偷離開。

　　“他說的什么意思啊？我聽不太懂，但是感覺好厲害啊。”李姨默默地問。

　　張嬸兒點了點頭，“好像是。”

　　王大雄早就體會到他的伶牙俐齒，萬萬沒想到如此境地他還能這樣胡說八道，一時間氣得手都發抖：“你你你你……我我我沒有……你不要污蔑我。”

　　“有沒有污蔑？去一趟縣府不就好了。”小西冷著臉。



　　翠翠冷靜許多，她擦掉臉頰上的眼淚，也立馬道：“就是。你存心找我們麻煩，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我早就不忍了。明明是你們看我們人少，想霸占我們的家產，現在還想倒打一耙！”

　　周圍的人也很快明白怎么回事。

　　“還以為她表哥是好人呢。看來也不是什么好人嘛！欺負自己表妹，算計人家家產，豬狗都不如哦。”

　　“哎，就這王家，之前還逼婚呢，翠兒鐵了心不嫁，差點鬧出人命呢。”

　　眾人唏噓，王大雄本來是想羞辱翠兒和小西，誰知道還被人指著罵，一時惱羞成怒，趁人不備，沖過一腳狠狠踹到輪椅上，輪椅頓時被踢翻。

　　“啊！”

　　翠翠急忙沖過來扶他。

　　“干什么干什么？在老夫藥房前要殺人吶！”林大夫也趕緊出來，見王大雄轉身要跑，一把抓住他，“不準走，人你傷著了還想跑。”

　　“臭老頭……”

　　人群頓時變得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官兵的聲音。

　　“站住！都別走！”

　　“誰在此鬧事！”

　　不過一個小小的看熱鬧，竟然惹來了官府的人，捕快們立刻將人群圍住。

　　人群陷入小小的慌亂。有的人一輩子沒見過縣令老爺，頭一次見還是這般場景，頓時嚇得臉色發白。

　　一向趾高氣揚的老頭縣令余尊降貴來鬧市，對著身穿便服的女子點頭哈腰，笑得諂媚，親自為她開道。

　　足見女子身份非同一般。

　　女子身形纖瘦，臉上帶著疏離有禮的笑容，但目光又在逡巡，似乎在尋找什么。

　　“大人這邊請。”縣令說著清了清嗓子，對著下面的人揚聲道，“見到袁大人還不跪！”

　　人群恍然，慢吞吞地跪了一地。



　　袁清婉的腳步卻像是釘在了原地。

　　跪了一地的人中，那個剛被扶上輪椅的人就顯得格格不入。

　　輪椅上的人，布衣薄襟，卻氣度從容，不卑不亢，獨特的氣質與小小的縣城十分不協調。

　　更重要的是，那張熟悉威嚴的面孔，她不可能認錯。

　　“你怎么還不跪……”

　　小西本就是因為行動不便所以動作比人慢，他正要離開輪椅跪下時，就聽到那位貴人急忙道：“不必跪！”像是為了強調，再次重復，“不要跪！”

　　袁清婉快步走到他面前，心臟狂跳，那張臉……那鬢角的白發……

　　她狠狠舒了一口氣，對著輪椅上的人重重跪了下去。

　　縣令嚇得瞪大了眼睛，就聽得大人擲地有聲地請安。

　　“臣，參加皇夫！皇夫干歲干歲干干歲！”



　　翠翠茫然地直起身，盯著著不可置信的一幕。

　　人群議論紛紛。

　　“皇夫？什么皇夫？皇夫不應該在皇宮里嗎？”

　　“就是，他不是翠兒帶回來的野男人嗎？怎么會是皇夫？”

　　“皇夫的腿是瘸的嗎？”

　　小西本能地催著輪椅往后退，否認道：“大人認錯人了，草民出身山野，非您口中的皇夫。”

　　王大雄壯著膽子也說：“大人，他就只是一個瘸子，怎么會是您要找的皇夫？皇夫是什么人？那是咱們陛下的人，是天上的神仙轉世，怎么可能是眼前的人！”

　　翠翠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一下子擋在小西面前，“他……大人他他他不是皇夫，他是我的小西哥哥……”

　　袁清婉沒有理這些人，她的目光落在那輪椅上，落在小西的腿上，最后落在他迷惑的神情之上。

　　“您……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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