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歡迎回來,皇夫(完結章)
年少時,他自薦寫給恭泉先生的這幅字,欲拜先生為師。那時他心境開闊,雖面對商家冷言冷語,但至少陽光朝氣,對未來充滿了無限希望與勇氣。
他稚嫩地相信,日光永遠不會被陰翳蒙蔽。
所以寫字時,他想到的是美好的前程,是祖國江河,是一往無前,豪情萬丈,又收斂著不可一世的狂妄。
想來陛下見到時,她或許能夠從這幅字中窺見他的希望與奔騰的情感,亦能夠想到她的宏圖大業,她的盛世江山。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曾因為一副字,而心靈交匯。
“不失望,只是意外。”
“意外?”
“意外你會棄文從武。”
云止平和地笑著,他舉起右手,“那是因為,云止的手,已經廢了。”
或許就是那年,商未歧舉起石頭,讓他從此以后再也沒法寫字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逐漸變得狹隘扭曲,開始格外敏感偏執。瘋狂地追求著一種永恒。
后來,他的追求變成了面前的人。
從此以后,執念難消。
這是溫如棲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知道始末,氣得恨不能將商未岐重新拉出來鞭尸。
難怪,這個人當初對墨逸那么敏感,對別人攻擊他的字時表現得瘋癲。
那是他的心結。
溫如棲握住他的手,許久后才道:“庸人寫半世,無一字入眼。你僅一副字,就讓朕掛念了多年。”
商云止冰涼的胸口被暖起來,他釋然地笑了笑,“對。能得陛下欣賞,亦是一生之幸。”
說完他想起來,又問:“陛下為什么要鎖起來?不許旁人接近。”
溫如棲難得的目光閃爍,起身咳了兩聲,“朕餓了,該用膳了。”
云止兩眼彎彎,他偏過頭笑。
如棲低低嘆息,“怎么還使美人計了?”
直到很久以后,商云止才知道。
這幅字,曾經陪著陛下度過了無數的難熬時光。
是皇女時期,明明才華卓越卻被皇子排擠打壓;是太女時期,被最親的人一次次算計時的失望懷疑;是登帝后,面對新舊黨派之爭的棘手……
旁人看,她一生順遂,只有陛下自己知道,一路風雨兼程。
那副充滿了希望與豪氣的字,讓她每每在快要撐不下去時,又能繼續堅持。
那副字,不再因為它是商云止寫下而特別,因為它與帝王一生輾轉起伏密切相關而格外獨特。
溫如棲不待見她的那些皇親,商云止自然也不會給好臉色。
何況這些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過是看著他廢了,想給陛下塞人。
可笑。
哪怕他想過讓陸言進宮,那也僅僅是因為他了解陸言,并且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他配得上。
暫且不論他已與陛下心意相通,假若未曾相通,他也不會讓這些心眼比馬蜂窩還多的人進宮。
所以,當姜宸帶著一群人在陛下面前搔首弄姿時,他實在受不了,暗地里使了個絆子,讓他在晚宴上當著一眾皇族來了個九連摔。
起身摔,行禮摔,倒酒摔,謝恩摔……
以至于明樂長公主臉面掛不住,當即讓人把他送走。
當晚,聽說姜宸在與婢女嬉笑打鬧時,不小心再次摔倒,這次摔下去就沒那么幸運了,他突然不能說話了。
陛下不計前嫌,還給他請了御醫照看。
永安偷偷地躲在暗處,悄咪咪地將銀針藏了起來,轉身往回走,轉頭就遇上了蓮心。
她嚇得瞪大眼睛,但是足夠鎮定,沒有尖叫起來。
“蓮心姑姑?這么晚了,怎么還在這里啊?”
蓮心請安,被她立刻扶住,“請什么安啊?”她拉著人趕緊跑出去,隨后壓低聲音問:“蓮心姑姑,你不會跟母皇告狀的吧?”
蓮心皮笑肉不笑,“公主說什么奴婢聽不懂。”
永安咬碎銀牙,“你又裝,你別告狀啊好姐姐,”她拽著蓮心的手臂輕輕搖晃,“我就是不喜歡那個臭男人,只知道往母皇身邊湊,煩死了。”
“公主如此行事,過于貿然,若是被發現了,傳出去對殿下的名聲有損。”
“啊?”永安吃驚地張大嘴。緊接著又聽得蓮心道,“殿下可以做得更加滴水不漏的。”
“啊!”她小聲道,“母皇已經知道了對不對?”
蓮心無辜地攤手。
“一聽就是母皇說的,蓮心姑姑怎么敢教唆我……”她搖頭晃腦,開心地蹦跶,“蓮心姑姑,父后今晚還回去嗎?還是住在明德宮啊?”
“陛下的事情,奴婢怎么會知道,殿下若想知道,不如去看看?”
永安眼一橫,做足大人模樣,“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這時候我們就應該悄悄的,不要出現在他們面前。”
蓮心哭笑不得。
不知道小殿下怎么這么人小鬼大的。
陛下和皇夫小時候也是這樣子嗎?
“蓮心姑姑。”永安嬌嬌軟軟地喊,一副乖巧聽話的好孩子樣子,看得蓮心頭皮一麻。
果然下一刻她就聽到殿下問:“蓮心姑姑,你會嫁人嗎?什么時候嫁啊?嫁給左相嗎?”
蓮心保持的笑容不變,“殿下,陛下說要為您請太傅了。”
永安恨恨而走。
是夜,商云止留在了中德宮。
溫如棲猶豫了很久,還是將厚厚的信紙交給了他。
“這是這些年,云滄給你寫的信。”
商云止僵硬地接過來,只覺得如燙手山芋。
云滄?
他抿了抿唇,想著要如何跟陛下說,就聽得她道:“你若是不想看,就自行處置吧。”
她只是負責保管和轉交。
云止沉默著,將信件扔到了火盆中。
他與云滄,是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平心靜氣的相處溝通交流的,他們也做不到如尋常兄弟一樣友愛。
他嫉妒云滄,心里也怨著,可有一事,他也愧疚著。
他從未告訴云滄,陛下與他有了皇女。
如果告訴他……他是不是又會回來了?
他對云滄,已經仁至義盡。
待到火盆里將所有的信件吞噬完畢,他才輕聲問:“陛下,云滄有給您寫信嗎?”
溫如棲莫名,“他給朕寫信作甚?”倒是會給如陽寫。
云止糾結許久,又道:“他知道……永安嗎?”
“自然知道啊?他還發了賀信。”
再說了,帝王分娩,天下人還有不知道的?
“時候不早了,快喝藥,然后歇息。”
商云止端過帝王遞來的藥汁,一飲而盡。藥汁的苦澀好像帶走了胸腔里的苦意一樣。
“那永安可知道……云滄他……”
溫如棲疑惑,“永安?”
云止吸了一口氣,“永安可知道,云滄才是他的父親。”
溫如棲:“???”
“你在說什么?”
……
這個事情,溫如棲氣得兩天都沒有理商云止。
在商云止眼里,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凡是進入宮內的男人,她都要過?
還是她沉迷于美色?
那般不堪?!
最后還是溫如陽看笑話,說:“當時流言傳遍了,皇姐沒有解釋,皇夫誤會很正常的。”
溫如棲氣道:“那朕知道他不待見商云滄,怎么可能會要他啊。”
“可是皇夫不知道啊,他認為皇姐您啊,喜歡上人家了。”
如棲被噎住。
如陽嘆息道:“皇夫以為安安是皇姐和云滄的孩子,他竟也沒有絲毫嫌隙。”
“皇姐,皇夫用情至深。”
溫如棲想了想,決定原諒他。
因此,當天晚上回到明拙居后,商云止忐忑不安地送來湯時,她沒有再將人冷著,而是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口。
味道有些陌生,但又格外熟悉。
“你熬的?”
商云止見如棲肯跟自己說話了,眉開眼笑,“對。”
如棲拉過他的手,翻來覆去看,“可有傷到?”
“沒有,陛下。”
如棲捏了捏他,囑咐道:“這些事情,你不用去做。”
云止低低回應:“給陛下做,我都很喜歡。”
如棲好笑,“那行吧,你覺得樂意就行。”
商云止見她心情不錯,小心翼翼地問:“陛下,還在生云止的氣嗎?”
如棲斂眉,隨后傾身,在那人疑惑的眼神中吻上他的眉心。
“云止,別胡思亂想了。以后你直接問朕吧。”
商云止乖巧地點頭,“好。”隨后他保證,“云止日后再也不亂猜了。”
“云止錯了。”
“陛下,能不能別不理云止呀。”
“你罵我,打我都行,可不可以,別一直不理我?”
他黯然示弱的樣子,讓溫如棲生出幾分愧疚,“好。以后就罵你。”
商云止笑起來。
她端過一邊的湯,喂給他,“嘗嘗你自己做的吧。”
時間倏忽而過。
三個月后,御醫說再次全面檢查了云止的身體,確定可以開始治腿。
重新斷骨那一日,天氣陰沉,溫如棲陪在商云止身側。
哪怕是用了麻沸散,商云止依舊痛得滿頭大汗,衣衫盡濕。他沒有哀嚎,全程保持清醒著,反倒是把御醫們嚇得戰戰兢兢。
斷骨,接骨……
整個過程,連溫如棲都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痛。
可是商云止清醒過來,大概是看她臉色實在難看,擠出一絲笑來安慰:“陛下,不疼的。”
溫如棲緊緊抱住他。
“你受苦了。”
她甚至不敢想,當年他被救起來,氣息奄奄時遭受到了怎樣的非人折磨。
作為帝王,她到如今能夠問心無愧,仰不愧于天地,俯無愧于百姓。可是作為愛人,她有愧于商云止熾熱到幾乎燃燒他自己的愛。
好在,他們還有很多年,可以彌補。
安泰八年春。
皇夫的腿終于在御醫的力挽狂瀾下重新站了起來。
女帝溫如棲以近乎婚禮的隆重形式,迎回一直居住在明拙居的皇夫。
舉國歡慶,天下大赦。
走過長長的街巷,穿過寬闊的宮道,帝后二人執手,從午門進入,進入金鑾殿。
在殿內受百官恭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夫干歲干歲干干歲……”
“恭迎皇夫回宮!”
山呼聲震耳欲聾。
溫如棲透過冠冕,看到了一雙堅定又熾烈的眸,里邊全是自己的倒影。
猶如那年成婚時,不曾改變。
她莞爾一笑:“歡迎回來,皇夫。”
他們走過波詭云譎的朝堂,行過窮山惡水的邊塞,度過充滿爭執火焰的生活,最終執子之手,迎來了盛世和平以及相知相守。
這不是結局,這是另一個起點。
【作者題外話】:這篇文的正文,就暫時告一段落了,至于番外,可能后面會出,但是要等一些日子了。
后面的文,應該都是女帝系列(我的女主必須天下第一)哈哈哈哈哈。喜歡溫如棲的強勢和冷靜,也喜歡商云止的偏執和熱烈。我不知道我的讀者年紀多大,但是在此還是要友好提醒一下,世上如紙片人男主的人極少極少,他是藝術形象,更多的是對另一種性別的美好想象,或許不是真實存在的。所以,干萬不要戀愛腦!希望大家都跟溫如棲一樣,冷靜、強悍,追求事業!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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