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章
白芷很快就不再想這些事。
十一月的選試大考近在眼前,縱然明白自己沒什么希望,白芷還是花了全部精力去準備。
縱然賀溪這段時間情緒不對,白芷問了好幾次,沒問出什么,也就沒繼續去想了。
直到考試成績下來,白芷沒夠上僅有兩名的推薦名額。知白的成績倒是果然沒辜負他們的期望,僅排在喻遲師兄之后,拿到了名額。
只是,這樣的好消息,喻館主宣布之后,在眾人的艷羨聲中,知白沒有半分猶豫,就干脆利落的放棄了燕郡紅葉館的推薦名額。
喻館主問他為什么,先生們問他為什么,其余的學徒們都在問為什么。
那畢竟是燕郡紅葉館呀。
白芷只是看向身旁的青葙。
陳知白也看著青葙,說的簡單清晰,卻也是斬釘截鐵:“我會去燕郡紅葉館,只是要和七哥一起。”
他這樣說,沒有人意外。人人都知道,陳知白的眼里,只有謝青葙。
喻館主沒有去勸知白,只是和青葙說:“青葙,以知白的天賦,不該埋沒在上谷。他應該去燕郡紅葉館的。”
“館主,請放心。”青葙微笑著回答,然后看向白芷,“阿九,明年一起去燕郡吧。”
青葙沒有把自己算上,何笑有些不甘心的插口:“可上谷只有兩個名額。”
青葙只道:“知白考的上。”
燕郡紅葉館每年僅招收三十個學徒,其中各地紅葉館的推薦名額就占了一半。可每年的招徒考試,卻有數以千計的醫者天南地北長途跋涉的趕過去參加,難度可想而知。
何笑兩年前參加過一次,雖然沒考上,卻是受益匪淺,從此甘愿離開優渥溫軟的江南,待在這寒風習習冷風刻骨的幽燕之地,只為有朝一日,能夠進入燕郡紅葉館。
可青葙那么篤定的說,知白考的上。上谷紅葉館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會質疑這句話。
陳知白剛入上谷的時候,還沒滿十歲,成績是最差的。不到兩年,他的醫術水平突飛猛進,已經能和原先館里最優秀的喻遲不分上下。這中間,人人都認識到了,他在醫道上驚人的天賦。
明年能不能拿到燕郡紅葉館的推薦名額,白芷不知道,只是會全力以赴的爭取。
可青葙既然那么說了,白芷應道:“好。”
大考過后,年關將近,紅葉館的課程就輕了些。何笑家路途遙遠,更是提前向館主請了假,開始準備回家的事宜。
只是,賀溪和他娘李嬸,竟也將東西收好了,卻像是鬧了矛盾,幾天都沒說話了。
白芷想起這些日子賀溪都不對勁,也由不得她敷衍,追問了下去。
賀溪原先還準備瞞著,可后來,終究是沒忍住,哭著說:“阿芷,我爹找過來了。”
賀溪的爹,實在不是個東西。
賀溪小時候,也過了幾年好日子。雖然他爹成日游手好閑,不干正事,還愛喝點小酒,可好在她娘勤快辛勞,爺爺奶奶也是幫忙操持著,家里雖說窮,卻總能吃得飽飯,到了年關,也還能吃上幾口肉。
可后來,她爹變本加厲,不僅愛上了賭博,一不順心就對他娘拳打腳踢,就連爺爺奶奶去拉架時,都免不了挨上幾拳。家里辛辛苦苦攢了許多年的一點血汗錢被他揮霍一空,還欠下了一大比外債。他還不起錢,又還有點良心不愿賣女兒,就想到了賣老婆這個主意。
李嬸是逃難的時候被賀家撿回去做了童養媳的,一直把賀家兩老當親爹親娘對待。賀溪的爹要把她賣了,她也沒有主意,只是成天的抹眼淚。
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賀家兩老實在是不忍心,又覺得自己這兒子實在是不成器,就不肯答應。
可賀溪的爹,竟然就當著自己的雙親,當著自己的老婆和女兒的面說,賀溪的娘不守婦道,勾引自己的公公,要把自己給趕出家門去。
賀溪的爺爺當場就給氣病了,從此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了。臨去前,他拉著賀溪的手,對賀溪的娘說,要她帶著女兒趕緊離開家,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賀溪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始終記得爺爺對娘親說:“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今天動了賣你的念頭,下一次,說不定就要賣女兒了。溪兒是咱賀家唯一的血脈。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欠賀家的,你把溪兒好好的養大,就當還了吧。”
從此,李嬸帶著賀溪離開了賀家,顛沛流離的活著。直到前幾年碰到了喻館主,許了李嬸在館內做飯洗衣的一些雜活,才總算安頓了下來。
只是,賀溪她爹雖然不是個東西,她奶奶卻是個好人,待她們也極好。她們安頓下來之后,也悄悄的回去看過,還將自己節衣縮食存下的一點小錢全部拿給了奶奶。
可沒想到,她爹找過來了,說的第一句話,竟是給賀溪定了一門親事。
“那叫什么親事呀?分明就是把我給賣了!”賀溪哭著說,“我奶奶說,對方就是個地痞流氓,吃喝嫖賭樣樣都沾,前頭娶了兩個老婆都被打得半死,然后轉手賣給了妓院。”
“我求我娘一起走,可奶奶身體越來越不好,娘舍不下,只讓我走。我怎么能走?我一走,只怕爹就會把娘給賣了。”
聽著賀溪的哭訴,白芷半句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人再混賬,也是賀溪的爹呀。溪兒的親事,本來就是他一手做主。溪兒再不愿意,除了逃得遠遠的,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幾日,我思來想去,莫說我娘舍不了奶奶,就算舍得了,我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誰讓他是我爹呢?他要我成親我就得成親。要想擺脫我爹,只有一個辦法。”賀溪抹去眼淚,孤注一擲卻又目光灼灼的看向白芷,“阿芷,我得把自己嫁出去。”
自古女子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賀溪若嫁出去了,就是夫家的人。她爹是再不能強迫她了。
可是,這么短時間內,到哪去找這么一個人呢?
白芷眼中有疑問,也有擔憂,剛想開口,卻見賀溪強忍著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阿芷,我知道你喜歡謝師弟。可是,我也喜歡他。我想嫁給他。”
賀溪仍舊是哽咽著開口,卻是滿滿的真摯執著。白芷看著她眉眼間潛藏的那絲期盼與歡喜,安靜著聽她繼續說了下去。
“我家里這樣的情況,一般人也不會娶我。可我知道謝師弟不會介意這些。”賀溪雙手攀上白芷的肩膀,“白芷,明日酉時三刻,我會在楓葉林下請謝師弟娶我。”
“白芷,這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但是,我求你,不要替謝師弟做決定好不好?”賀溪的手不自覺的掐緊,淚眼盈盈的眼中迸發出耀眼的光芒,“白芷,我知道他心中看你最重,可你別替他拒絕我,好嗎?”
白芷心中酸楚難言,好半天才干涸著嗓音道:“好。”
翌日,卻是突然下起了雪。雪不大,只是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天,竟也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
酉時三刻,雪已停。楓林中紅葉盡染,佐以晶瑩雪花點綴,煞是好看。
白芷下學后就到了楓林中,藏在其中一顆較大的楓樹后邊。
賀溪早早就到了。
青葙卻很是準時,到了酉時三刻,才出現在她們的視線里,走至了賀溪的身邊。
白芷離得近,賀溪許是為了鼓舞自己,說話的聲音也不算小,自是一字不落的聽了下去。
賀溪的話語凌亂而顛倒,一番話翻來覆去的說了三四遍,才總算把來龍去脈全都說清楚了。末了,她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青葙原先只站在那兒,到了這時,才終于開了口:“賀師姐,婚姻關乎你的一生。你想清楚了嗎?”
“嗯。”賀溪用力點頭,仰望著青葙的眼里滿滿的全是懇求,“你娶我,好不好?”
他從未說過不好。
可只要那一個“好”字說出口,關乎的不止是賀溪的一生,也是青葙的一生呀。
白芷別過頭去,心中酸澀,淚水不自覺泛上眼角,不愿再看。
“白芷,你得替他拒絕。”
有誰的聲音輕輕響在耳邊,白芷抬頭,看見了何笑滿是焦急的臉,“白芷,那可是青葙呀。他要是娶了賀溪,一定會后悔的。你一定要替他拒絕。”
白芷眨眨眼,眼中有掙扎,最后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莫說她答應了賀溪。就算沒有答應,她也不會替青葙拒絕。她能替他拒絕一次,拒絕兩次,能拒絕后面的千百次嗎?青葙若是無心無情,娶的是誰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區別?
她雖喜歡青葙。可除非青葙親口對她說喜歡,否則她絕無可能嫁給他。
祈求來的婚姻,她不要,哪怕那個人是謝青葙。
茫然紛亂的思緒中,白芷聽見青葙的聲音從風中傳來,還是一樣的平靜,一樣的清冷。
“賀師姐,你既想清楚了,我娶……”
青葙果真沒有拒絕。
白芷想彎唇笑一笑,卻沒有力氣,只是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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