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十五章
白芷推開院門就看見了他。
上谷深秋的下午,沒有陽光的時候,天色總是灰蒙蒙的。
而錦衣華服的青年長身玉立,清亮的眼眸抬眼看過來,這蒙了一層布似的天色似乎突然就放了晴,讓白芷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葉承瑾含笑朝她走過來:“阿九。”
白芷的眉梢眼角的笑意不再是平常的溫婉,而帶著期冀與歡欣:“柏舟。”
葉承瑾在她身前停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來,上面是一個鮮艷的花環:“生辰快樂。”他有些忐忑,“這是我自己摘的,也是自己編的,好看嗎?”
白芷仔細觀察著那花環,上面的花都還開得燦爛,顯然是現摘的。只是,許是深秋時節盛放的花不太好找,上面深紅、淺紅、粉紅、橙紅等各深淺不一的紅色混了一堆,搭配在一起,就算以白芷的眼光,也覺得實在是不太好看。
“那、那個……”
見白芷一時沒有評價,葉承瑾心里沒有底,有些局促的解釋道,“我瞧你平時都穿素色的,便想著,給你配點鮮亮的。這、這個……”他垂下頭,有些失落,“……好像有點太鮮亮了,我……”
“是不太好看。”
白芷實話實說,“不過,我很喜歡。”
她邊說便伸手去接,“第一次有人送我花環。”
說到這,她手上的動作停了停,抬起頭,璀璨星眸中流光溢彩,“替我戴上吧。”
“嗯。”
葉承瑾臉上的失落早已消失,笨手笨腳卻又小心翼翼的替她戴上花環,整理好被他弄亂的頭發,還不忘夸獎道,“很好看。”
白芷失笑,卻是滿懷期待的問:“給我的驚喜呢?”
提起這個,葉承瑾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之色,卻不肯直說,只是道:“跟我來。”
葉承瑾帶著她在巷子里走來走去,最后卻是停留在了一個眼熟的巷子里。
白芷怔了怔:“這是……”
“里面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院落。”葉承瑾笑著推開她曾經說過的那道暗門,邀請道,“阿九,進去吧。”
白芷有些遲疑,卻仍是踏步走了進去。
自從在這院落中遇見葉承瑾后,她再未私自踏足。
今日一看,原先已有些廢棄的院落已是鮮花盛開,假山林立,池中錦鯉游蕩,一派生機勃勃之像。
唯有石桌藤椅旁的那株粗壯茂盛的楓樹,依舊如昔日一般滿樹楓紅。
葉承瑾跟在她身后,順手關上了門。
此刻,他笑著看向白芷,眉眼灼灼:“那一日,你也是站在這里,贈我一枝花。”
他伸出雙手,指向眼前的美景,“今日,我以我心,贈你百花齊放。”
他的眸光專注而深情:“阿九,你做到了。”
“你的心中有一片荒蕪的花田,而我希望,有一天,它能百花齊放。”
依稀還是兩年多前,她站在這個荒涼破敗的院落中,笑著向神情有些抑郁的貴公子說了一句祝福。
兩年多后,當年的貴公子站在她的身前,指著煥然一新生機勃勃的院落告訴她,她做到了。
她抬頭看他,眉眼很是感動,卻是緩緩搖了頭:“柏舟,是你做到了。”
葉承瑾笑著糾正:“是我們做到了。”
葉承瑾帶著白芷逛著院落,邊逛邊說:“阿九,當年我娘和父親分開以后,便獨自住在這里。她愛靜、愛花草,這里的布置便幽靜雅致。后來,我娘離世之后,父親便封了這里,從此,這宅子便破敗下來了。”
“舅舅說,我娘臨去之前,堅持自己已與父親和離,不愿葬入葉家祖墳,只想以紀家女身份葬在上谷。只是,為了我,父親依舊將我娘葬在了葉家祖墳,卻在這里,給她立了一個靈位。”
他帶著白芷,走著走著,便伸手推開了一扇門:“阿九,我帶你來見見我娘。”
白芷隨著他走進去,房間里有些暗,可正中間掛了一幅畫像,畫像下是一個黑木靈位,靈位前是一盞燃著的油燈,以及幾支燃著的線香,旁邊還放了一把線香。
靈位前是兩個蒲團。
葉承瑾上前,抓了幾支線香,在油燈上點燃了,遞給白芷三支,跪在蒲團上,端正的拜了三拜,把香插進了香爐中。
白芷在一旁跟著做了。
葉承瑾重新跪回蒲團上,見白芷跟著也要跪,連忙伸手阻止:“阿九,你站著或是坐著就行。”
眼前是葉承瑾的娘親的靈位,白芷沒聽,仍是跟著跪了下去。
“娘,這是我喜歡的女子。”
他看向畫像中優雅寧靜的女子,神情是如出一轍的寧靜,“她是白芷,上谷紅葉館的學徒。今天是她十六歲的生辰,我帶她過來,讓您看看。”
“娘,你放心。”他說的堅定不移,“我會一生一世,愛她護她,許她自由。”
白芷心中一顫,欣喜一圈一圈的蕩漾開來。
她凝視著畫像上的女子,女子的眉眼與葉承瑾有七八分像,唯有那一雙含著憂愁的眼睛,此刻好像在深深的凝視著她。
瑾兒愛你,他在我面前做了承諾。你呢,愿意許他承諾嗎?
白芷幾乎聽見那女子憂愁的在她耳邊訴說。
所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而堅定:“今生今世,他不負我,我不負他。”
葉承瑾又在里面低聲同他娘說了些話,說著說著,情緒便有些低落。
直到出來的時候,葉承瑾神情還有些郁郁,白芷便道:“柏舟,這就是給我的驚喜嗎?我……”
“很喜歡”三個字還沒有出口,便被葉承瑾打斷:“當然不是。”
“這是我早就想帶你做的事。”
葉承瑾笑著說,“送給你的禮物,才是驚喜。”
他帶著她回到了院落中的楓樹下,看向石桌上擺著的兩個盒子。
他挑眉,把那兩個盒子全都推到了白芷面前,笑的志得意滿:“阿九,這是我送你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現在拆?”
得到了肯定答復后,白芷拿起第一個盒子。
盒子是木制的,不算大,拿起來有些重,卻聽不到聲響。
她滿懷期待的打開,已經做好了里面無論是什么都做出驚喜表情的準備,可木盒打開之后,她卻驚了。
里頭靜靜的躺著一本精致的線裝書,上面僅僅寫著簡單工整的四個字。
正骨雜談。
正骨雜談。
是前朝骨科圣手李寧瀾先生留下的關于各類骨科疾病及接骨正骨等的各種診治方法,由于戰亂,正本早已散軼,當世僅存的,不過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手抄本罷了。
白芷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本書,迫不及待的翻了開來,只聞見了油墨的香味。
紙張簇新,油墨方干,這手抄本顯然剛抄好不久。
她抬眼看向葉承瑾,眼中含了淚,感動的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那個……別哭啊……”
葉承瑾有些手足無措,“下面還有一本呢。”
白芷側眼,果然見盒中還有一本,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三個字。
針灸術。
白芷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感動的淚水。
她想學骨科,想有朝一日治好自己的叔叔和阿弟,他就贈她《正骨雜談》。
她針灸學的最好,他便贈她舉世難尋的《針灸術》。
如他所說,在他心里,她是紅葉館的白芷,也永遠是紅葉館的白芷。
“其實原本還想送你《百草錄》的。可是,抄寫的大夫說了,燕郡紅葉館的那部《百草錄》上,有些畫模糊了,看不清楚,需要重新采藥畫像;有些草藥名稱和藥性有些錯誤,也需要重新試驗勘誤,實在是來不及……”
葉承瑾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阿九,《百草錄》只能等明年的生辰再送你了。”
白芷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葉承瑾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阿九,先別哭啊。還有禮物沒拆呢。看了那個,你一定會高興的。”
白芷把書放回去,看向第二個長條盒子,看樣子,里頭應該是放了一副字或是一幅畫之類的。
她打開盒子,里頭確實如她所料,是一副畫軸。
她拿起,打開,那是一幅畫像,旁邊還題了幾行小字。
畫像上是個穿著上谷紅葉館館服的十四五歲的少女,眉眼秀麗,神情溫婉,正神色專注的抓藥。
只看了一眼,白芷就斷定,畫像上的少女是自己。
先前的感動依舊,縱然盡力收斂著情緒,白芷也依舊是將淚含在眼眶里。
此刻,她笑著開口,心里幾乎存了肯定的答案:“是你畫的?”
“不是。”
可葉承瑾卻是順手接過了她手中的畫,“你看看旁邊的題字和印章。”
白芷便側眸看了過去。
畫上的字確實并非葉承瑾的字,是她從未見過的飛揚飄逸,也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字。
立心以濟世,安命不安心。
有此紅葉心,方為醫中人。
僅作此畫,以賀長樂紅葉館白芷十六歲生辰。
而印章中的四個字,卻是:葉氏玉郎。
葉氏玉郎。
玉郎,那是公子的小字。
“公子……”
白芷控制不住自己的興奮,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淚水,“柏舟,是公子啊。這是公子給我的生辰禮呀!”
“阿九,這是玉郎給你的生辰禮。”
葉承瑾笑著說,“初見時,你說想見玉郎一面,可我如今還沒法帶你去見他。”說起這個,他有些愧疚,“玉郎書畫雙絕,有了這張字畫,也算是個安慰了。”
“公子親自給我作畫題字,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呀。”
白芷小心翼翼的把畫看了又看,半天都舍不得收起來,“柏舟,謝謝你,謝謝,我太喜歡了。”
葉承瑾把畫收起來,放回了盒子中,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好了,回去再想玉郎。你老是當著我這樣,我會不開心的。”
“柏舟,對不起。但是,是公子啊,我真的控制不住。”
白芷一邊道歉,一邊抬手環抱住他,表達自己的興奮之情,“柏舟,你給的驚喜,我收到了。”
“我太喜歡了。”她抱著他,仰頭看過去,眼里滿滿都是興奮的淚水,“柏舟,我太喜歡你了。”
她說著說著,突然踮起腳,輕輕親了葉承瑾的臉。
葉承瑾愣了。
白芷也愣了。
她后知后覺的感覺到了害羞,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放開手,退后幾步。
她沒退出去,葉承瑾伸手抱住了她,低頭吻去她頰邊殘留的淚痕。
暮色已起,他們在滿樹楓紅下,相擁而吻。
盛大燦爛的焰火在空中盛開,卻沒有誰有閑暇去看。
良久,葉承瑾坐在藤椅上,白芷依偎在他的懷中,共同欣賞這燦爛的焰火。
“阿九,生辰快樂。”
葉承瑾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愿你歲歲年年,快樂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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