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完花打掃完鋪子就已經十一點了，我點了個外賣開始看電視劇，看了沒一會，一個年輕女生推門走了進來，一進來問我有沒有碧璽手鏈，還掏出手機指著照片說就要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

        嚴格意義上天然碧璽不存在一模一樣這種說法，但是顧客是上帝嘛，我就翻箱倒柜給她找了一個大體相似的，那個女生拿著手鏈端詳了一下就十分愉快地付錢走了。我也收獲了今天的第一筆入賬。

        下午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客人，除了賣了些小吊墜之類的雜，我還接到一個大單，一個男生來我這定做玉石戒指，要求做成素戒，用俄料。但是因為他的愛人沒來，就先定做了他的一半，等他愛人什么時間有空再做另一半。

        我問他你愛人有提過什么要求嗎？像是要一些特別的紀念元素或者刻字之類的。

        他搖頭說，“我愛人比較挑剔，等他來了你再按他的要求做就行。”

        “明白了。”我開好單子，交給他，“你愛人來的時候帶著就可以。”

        送走他，我就準備把店門關上上樓吃晚飯，就在我拉卷簾門的時候，周遠之不知道從哪里突然蹦出來，拉開門走進店里。

        “你來有啥事。”我問他。

        他從兜里掏出泥蓮說，“林老板，我這泥蓮盤了兩個月咋一點變化沒有。”

        我走過去，從他手里拿過泥蓮，仔細觀察石頭的光澤和紋理。泥石本來就不適合盤玩，它適合當擺件或者掛墜，像他這樣喜歡盤泥石的也是少見。

        “這才幾個月，你看一個好的文玩核桃都得盤走幾個老頭，你這才幾個月，急啥，而且像這種東西就是為了圖心靜才買的，你這是典型的本末倒置了啊。”

        他看著我手里的泥蓮，突然間用手攥著了我的手，低頭問我，是不是我有什么盤泥蓮的獨家手法沒告訴他，為什么我盤的比他好。

        我讓他放手，他說不告訴他就不放。

        “你放開啊，哪有什么獨家手法，你當是做菜呢你。”說著我手上一使勁，就從他手里掙脫出來。

        我把泥蓮放在桌子上，讓他別總是想著走捷徑，盤東西從來沒有近路可走。

        他沒說話，拿起泥蓮放在手心，拇指摩挲著泥蓮的花瓣，不知道把我說的話聽進去了幾分。

        就在他拿泥蓮的時候，我發現那天我給他的碧璽手鏈，他自己戴上了，一粒粒五彩斑斕的碧璽珠環繞在他手腕上，夕陽透過，顯得非常漂亮。

        我點了點他手腕上的碧璽串問他，“你咋自己戴上了？”

        他像是炫耀一般，把胳膊舉到我面前，問我難道他戴不合適嗎？

        其實挺合適的，一般這種手串都是女生戴的比較多，現在看男生戴著也不賴，等下次有男顧客來店里，我也推銷一下這款手鏈。

        “合適。”說著我推了推他的胳膊。

        他笑著把胳膊放下，不知道抽的什么瘋，突然彎腰盯著我的臉看。我連忙往后退了一步，問他干啥。

        他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問我這一個月到底干什么去了，為什么一直見不到我，還黑了這么多。

        我跟他其實也不算是特別熟，但是他都問了，我就給他大體說了一下去山西的事。他聽完我被帶到警察局的事之后，笑的滿地打滾，說下回他也要跟著去。我連忙說不行，有他跟著更像是盜墓團伙作案了。到時候真的一進村子就成了重點懷疑對象。

        后面的兩三個星期，周遠之每天中午對會來店里坐一會，不是和我聊天就是幫我干電話，為了兌現承諾，我也會給他提供中午飯和工錢，但是他好像不太在意那些錢，每次我在微信給他打了錢，他第二天就會買一堆零食過來，跟我一塊吃。有一次一只頭上帶三朵黑花的小白貓到我店里要吃的，我就那個幾根小魚干給它，周遠之湊過來問我原來喜歡貓啊。當時小貓在吃東西，他就蹲在小貓旁邊，也像一只貓一樣。

        “我喜歡小貓，也喜歡小狗。”我從塑料袋里又拿了幾根魚干放到小貓嘴邊，小貓聞了聞一口咬住，歡快地吃了起來。

        周遠之盯著小貓，手虛空地在小貓頭上摸了摸，問我感覺他像小貓還是小狗。

        我感覺他像是一只貓，他有和貓一樣的大眼睛，也跟貓一樣喜歡撒嬌又讓人感覺琢磨不透。

        周遠之聽我說他像貓，好像有點不服氣，他說他感覺自己是一直陽光的邊牧，聰明又伶俐。

        我當時都要笑吐了，“哪有人感覺自己像狗的。”我一邊笑一邊問他。

        他從地上站起來，坐在我旁邊，讓我看他，“你沒感覺我聰明又機智嗎。”

        那天天氣晴朗，陽光給他頭發鍍了個金邊，他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確實是一個陽光少年。

        我挑眉說，看起來確實挺伶俐的。他笑嘻嘻地拿了包薯片撕開，遞給我，“從小到大，每個見過我的人都說我聰明。”

        我吃了片薯片，感嘆孩子溺愛不得，要不容易自大。

        后來那只小白貓每天都來我店里坐一會，周遠之每天就坐在太陽下逗貓，實在無聊了就看我雕刻一些小物件，最近他和我說他新學期開學了，他是個準大二學生了，看著充滿朝氣的他我其實蠻羨慕的，畢竟我這都奔三了，看著年輕人難免會有些羨慕。我還是個大學生的時候有很多夢想，夢想爬遍中國的名山大川，夢想自己在雕塑上有所成就，但是大學畢業之后，這些夢想一個都沒有實現，我現在成了一個開店的，登山也放棄了好多年了。我慢慢地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平庸。

        周遠之問我要不要星期六和他一塊去趵突泉玩，去看荷花，今年要是再不去看，荷花都要開敗了。

        我不想去，一來我這兩個月實在是太累了，想在店里休息一下，二來我就是懶，哪里都不想去，就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他，我感覺他有點傷心，就提議說你其實可以跟同學去，我最近有點忙，去不了了。

        他眼睛盯著地面，嘴角似笑非笑，就在我反思是不是不該拒絕他時，他抬起頭看著我說，“那老板你先忙吧，等你有空了再說。”

        我看他心情低落，就問他下個月行不行，我這個月有事。

        “但是下個月荷花都開敗了，那時候就看不到最好的風景了。”他有點哀傷地說。

        看他這個樣子，我心突然觸動了一下，但是隨即又被我壓了下去。

        “我確實有點累，其實找朋友去也是一樣的，而且。”說到這我突然說不下去了，我最近一直在想我跟他到底是什么關系，客戶？朋友？還是什么別的關系。要說是朋友的話，我跟他差八歲，我當初還狠狠坑了他一把，他單純，可以當做無事發生，但是坑他，我自己是知道的啊，我從來不做對不起朋友的事。說是客戶，我又感覺生疏，一時間，我不知道怎么界定我們之間的關系。

        他看著我，點點頭，讓我好好休息，然后他就走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突然有點難受，尤其是看著他在夕陽下無限拉長的影子，突然感覺他好像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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