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  清原晟凜帶著風和一身比屋子里更濃的血腥味回了住處。打開門，無視客廳地上冷冰冰的人和暗紅到近乎黑色的凝固痕跡,  抬腳邁了過去。

        一邊走一邊打了個哈欠，把染血的外套往沙發上一扔。

        他進廚房洗了個手，端了副碗筷出來，在飯桌旁坐下。隨便熱了一下飯菜，用湯勺輕輕晃開湯上一層油皮。

        清原晟凜也不在意空氣里滿是腥味兒，直接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猛吃了幾口，清原晟凜又想起什么，起身回房間把電腦拿了出來,  然后在飯桌旁的僅有的另一張椅子上壘了一張小凳子,  再把電腦放在小凳子上。

        高度差不多。不過整理過程中,  他突然想起,  這個位置平時都是野野村坐的。

        “……”清原晟凜皺起眉頭，嫌棄地看了一眼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但是馬上又收回目光。

        管他呢。今晚不小心過了時間,  還是正事要緊。

        清原晟凜給電腦開機,  一邊盯著屏幕,  一邊有一勺沒一勺地舀著碗里的湯。

        放在一旁的手機不甘受忽視似的響了起來。那聲音不是郵件,  是通話來電。

        看了眼來電顯示,  清原晟凜不情不愿地接起電話。

        “喂～負責人先生有什么任務指示嘛？”語氣一反往常的甜膩。倒是如他所愿地把電話另一端的琴酒給惡心到了。

        “語氣正常點,  羅曼諾夫。”琴酒沉了沉聲,  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你把搭檔干掉了？”

        “誒……原來是為了這事兒的嘛。對啊對啊,  我把那個笨家伙干掉了哦。”清原晟凜一手接著電話,  一手按著鍵盤,  無所謂似的，尾音上翹。他可不信琴酒會為了死人找他麻煩。

        不等琴酒回話，他一個人噼里啪啦地自顧自說了下去。

        “所以組織是知道了這件事，要給我派家政嘛？太棒了，我正愁呢。不過沒想到負責人先生會親自過問這事兒，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呢。”他嘟嘟囔囔，語速飛快。

        “組織里不留隱患，給個理由。不然下一個就讓你下去陪他。”琴酒像是打娘胎里含著刀子生出來似的，語氣一直冰冷刺骨，刮得人生疼。

        清原晟凜眨巴眨巴眼睛。

        “那可不能怪我啊，負責人先生。”他惡人先告狀，抱怨起來，“您不是知道的嘛，那家伙一個勁兒地給我拖后腿，我今天實在是受不了啦，就讓他吃了個槍子兒。不過畢竟搭檔一場，我還是手下留情了，做的干脆利落，一點兒也沒折磨人。”

        “你今天喝酒了？”琴酒沒搭理他的疑似“邀功”的話。

        他想找出今晚羅曼諾夫突然下狠手的根本原因——到底是因為“拖后腿”，還是喝了酒犯了病。如果不可控因素太大，他不介意花上半個小時，繞路去把羅曼諾夫干掉。

        清原晟凜忽的一笑，張口又是牢騷，“誒，原來不是負責人先生讓那位美麗的女士給我喝酒的嗎？您可真是。我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的三好青年呢。”

        哈，三好青年。在這個組織里這種話就是個笑話，聽聽就算了。

        美麗的女士，貝爾摩德。又是那個女人。

        琴酒罕見的有些頭疼。每次那個女人來摻一腳總能讓他感到不愉快。

        “不過您放心，我可沒有醉，也沒有耍酒瘋的習慣。我可是清醒得很吶。剛剛還去做了個任務，不給點獎勵嗎，負責人先生？”

        “獎勵？羅曼諾夫，收起你那點小心思。”琴酒冷然道，“不要在這里試探我。”

        “誒？我可沒有。”清原晟凜故作冤枉，拖長了音，“那，新的搭檔什么時候來？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琴酒難得諷刺一句，“不是想要家政嗎？給你派個家政過去，湊合做個搭檔也不錯。”

        “哈哈哈，負責人先生要是舍得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清原晟凜哼笑道，“只是怕很快又要請下一個家政過來嘍。”

        明晃晃的威脅。

        “收斂點，羅曼諾夫。不要讓我懷疑你是老鼠。”

        “好好好～不過負責人先生，”清原晟凜頓了一下，毫不掩飾惡意，“您難道不覺得……”

        “廢物本就該死嗎？”

        “不趕緊讓他們死掉，難不成讓他們在組織里當蛀蟲？”

        琴酒勾起嘴角，“啊，你說的沒錯。廢物沒有任何價值。所以……讓我看到你的價值。”

        如果你沒有價值，那你也可以去死了。

        “當然～我對自己一向很有信心。”

        “目前看來還算不錯。”

        “不過，我說的可是認真的。組織什么時候派下一個搭檔過來？啊啊，好想馬上和下一個搭檔見面吶。”

        光是聽聲音，琴酒就幾乎能想象到羅曼諾夫這家伙坐在那兒晃著腳的樣子了。

        “哼。”琴酒冷哼一聲，“不是看不上嗎？你自己一個人先待著。要找你合適的可沒那么容易。”

        “啊，真是遺憾。不過，負責人先生……”清原晟凜話音一轉，“您不想要的垃圾也可以放到我這兒來哦。保證給您處理得妥妥帖帖～”

        在電話那邊聽著的伏特加背上冷汗一冒，他干巴巴得了看了眼副駕駛上正抽煙打電話的琴酒。

        大哥……

        “不錯的建議。那么我先掛了。下一個任務等會兒會發到你手機上。”琴酒卻笑了一下，掛了電話，似乎心情還不錯。

        “伏特加。”他冷冷喊了一聲。

        冷不丁被念到名字的伏特加渾身瞬間緊繃，握緊了手里的方向盤，“在、在！大哥。”

        大哥不會要把他派到那個惡魔那里去吧？不會吧不會吧……應該不會吧……

        “開車。”

        猛然回過神來的伏特加恍若劫后余生，瞬間松了一大口氣，見琴酒好像沒注意到他的表現，立刻振奮精神。

        “是，大哥！”他要好好開車，好好輔助。不然要是被當做廢物送去羅曼諾夫那小子那兒可就涼了。

        另一邊，清原晟凜放下手機，繼續搗鼓電腦。打了通電話，桌上的飯菜又涼了。

        算了，擺爛，不吃了。懶得再去熱。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感覺臉還是有些發熱，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叮。手機震了一下。是任務信息。

        『今早五點。第三大道紅綠燈口。

        ——gin』

        嘖。清原晟凜厭煩地皺了皺眉。但說到底還是把電腦關了，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五點鐘，還剩半個小時。

        他視若無睹地抬腳跨過客廳倒著的人，“我出門了。”

        一室寂靜。

        清原晟凜匆匆趕到任務地點，和接頭人見了面，交換了信息，領取了任務內容。他以為至少會有點技術含量，沒想這次的任務還挺簡單，用武力就能輕松解決。

        甚至都不用殺人。

        早上十點，清原晟凜百無聊賴地轉了轉手里的木倉，回了住處，結果開門的時候被冷風一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阿嚏！”他搓了搓手臂。之前出門太匆忙了，忘了拿上一件外套。

        “宿主先生，您……”

        “請住嘴，系統先生。”清原晟凜卻是打定主意不想聽它說話，并且直接堵住了它的嘴，“你想說什么我都知道，但我不想聽，懂？”

        “……”1107號系統老老實實閉上了麥，心里卻不知道在想什么了。不過清原晟凜也管不著，反正只要別吵吵就行。

        “呼——我睡一會兒。有事記得喊醒我。”他實在是累極了，直接整個人往床上一躺。

        “宿主先生……您……”

        “說了別吵我。不想動，不想聽，不想想。總之你閉嘴。”清原晟凜把頭埋進枕頭，死死抱著被子，也不蓋著。

        1107號系統小聲說了一聲“午安”后，徹底閉嘴。然后轉身就在商城里到處翻看，捏緊了自己的一點小錢錢。

        琴酒搞定一個任務，就收到了清原晟凜的信息。

        『任務完成。

        ——杰弗里·蘭耶維奇·羅曼諾夫』

        “呵，效率一如既往的高。”琴酒勾起嘴角，輸了幾行字，分別發送給了兩個人。

        “伏特加，開車。”

        “是，大哥！”伏特加繼生死存亡的危機感后，又隱隱感覺到了地位被威脅的危機感。

        羅曼諾夫那小子，不會搶他的位置吧。

        ……

        化身波本的安室透此時正在一家餐廳里和化身蘇格蘭的綠川信交接。他們也是要做任務的。

        “……情況就是這樣，波本。”綠川信點點頭，然后和安室透同時注意到了桌面上震動的手機。

        “不好意思。”波本毫無歉意地笑了笑，打開手機迅速瀏覽了一下。不過只是一眼他就沉了沉臉色。

        綠川信注意到這點，“怎么了，波本？”

        “……不，沒什么。只是下個任務來了而已。”波本又恢復從容的笑意，把手機揣回衣兜。

        他和對方講過杰弗里的事。但只是稍微提了一嘴，讓幼馴染多多注意、不要被騙了，并沒有細講。

        hiro也只是沉默著接受了那個信息，兩人間的默契讓他也沒有開口多問。

        “那么，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蘇格蘭，今天就先到這里。”話外之意很明顯。

        “我也差不多了。不過波本，你挑的這個餐廳味道還不錯，尤其是這杯茶。”綠川信表情比較冷，此刻卻是笑了一下。

        “那可是我的榮幸。”安室透也笑了，和對方對視一眼，然后拿起椅背上掛著的衣服，起身離開。

        安室透按著手機上發來的消息，很輕易就找到了他的任務地點。

        下午兩點，the  miller大廈。

        安室透用自己的方法成功混了進去，并且如魚得水，和內部人員迅速熟絡了起來，一起為后天的一場晚宴做準備。

        這次的任務目標不是奪人性命，而是獲取情報，需要和任務對象搭上線。

        他打算走明面上的路子——雖然也不是很明——然后讓這次任務的臨時搭檔走暗處的道。兩人配合，才能更有效率。

        他提前來，也只是做個準備。到時候有機會的話他截個胡，把情報傳給公安，順便讓這次任務失敗。任務失敗的話，只要甩鍋甩得好，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至于他那個倒霉的臨時搭檔……哈。那可不在他關心的范圍之內。不下黑手就已經很好了。

        按任務信息，最晚今晚八點，臨時搭檔就會來找他了。他可以趁現在的時間多做點準備。

        一邊這么想著，安室透一邊笑著接過另一個侍應生遞過來的名單，“好的，沒問題，交給我吧。”

        對方放心地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熟練工，交給你我很放心。”

        安室透笑著和他聊了幾句，如果忽略他暗搓搓地套情報的行為，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真正的侍應生。

        然后，事實證明，安室透想得很好，做得也很好——只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

        晚上八點半，臨時搭檔毫無動靜。

        晚上九點，依然毫無動靜。晚上十點，他們這邊都準備下班了，對方還是毫無動靜。

        “……”不會是放他鴿子了吧。

        “干得不錯，明天繼續保持。別遲到。”侍應長換下工作服。

        “多謝夸獎。我會的。”腦子里的小黑都快冒出來了，安室透表面上依舊是滴水不漏地笑。

        下班后，他直接戳了琴酒。

        結果說明情況后，琴酒直接給他扔了個地址。

        “……”安室透萬分警惕，但也非常心動——這可是獲得組織重要成員情報的大好機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的話才更惹人懷疑。而且，琴酒的語氣……莫名有種看好戲的感覺。他承認他該死的好奇心上來了。這也許會是一個抓住琴酒小辮子的好機會。當然，也許不是。

        但總之，無論什么情況，先去探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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