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并非當真心大的在敵營里就能睡著，尤其是身邊還有個桑戎。靠在那雖然閉著眼睛，但是一直注意著帳內帳外的動靜。

果然，想要桑戎死的還不在少數，哪怕大敵當前，這些人依舊不愿意放過桑戎重傷的機會，前赴后繼的前來送死。

良久，許青起才道：“若是今夜來的人聯手，桑戎王的贏面能有幾成呢？”

桑戎道：“一成都沒有。”

許青起問他：“就不怕嗎？”

桑戎一臉玩味：“怕什么？你一個小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你說的沒錯，我們的族人確實不夠團結，一盤散沙，完全沒有任何的大局觀。”在這緊要關頭，他都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了。

許青起沒再說話，她在等天亮，也在盤算著如何離開。

關鍵是不知道周澤漆胡裴山等人是否順利脫身了。

好在，倒霉了一路，終于時來運轉，天才剛剛亮就來了好消息。

烏日塔死了。

來稟報的侍衛匍匐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王帳里面靜的有些可怕。

桑戎半響才發出聲音：“尸體呢？”他要親眼見到烏日塔的尸體。

“已經送回來了。”

桑戎聞言，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許青起緊隨其后。

“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呆在帳篷了。”

許青起道：“桑戎王覺得可能嗎？”

桑戎知道不可能，他若是強行將人留下，那這個小姑娘必定會大殺四方，最后落得個兩敗俱傷。再說，眼下他也顧不得這些了。

隨后再沒說二話，帶著人直接走了。

原本就重傷在身，一夜幾乎沒合眼，他精神也十分不濟，可這會兒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必須出面主持大局。

許青起抱著劍任由寬大的袍子和帽子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后面，徒步穿過一座座氈房，隨后來到了一片空地之上。

昨夜風大，到這會兒都沒能停，天上的白雪簌簌的落，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的下雪了還是無盡峰上的雪被刮下來了，氈房上，地面上，厚厚的一層。

身上厚厚的袍子都擋不住沁人的寒意。

烏日塔的尸體就放在那，身下堆滿了干柴，只需要桑戎一聲令下那柴火就會被點燃，烏日塔的尸體被燒，要去天上拜見他們的神了。

他的母妃，女人，以及弟妹孩子都在邊上慟哭。

許青起一眼就注意到那個叫薩仁的小姑娘，此刻她的臉上再沒有先前得到神采，靈動的大眼睛里面蓄滿了淚水。她不像她的額吉和阿哈那樣大哭，可看起來卻分外的難過，同時還帶著一股子惶惶。

她阿布沒了，阿哈也沒有，額吉年紀大了，就剩下奧格阿哈，似乎也不是那么能靠得住。他們家的天塌了，頂梁柱也沒了。

巫師在一旁咿咿呀呀的唱著跳著禱告，在送烏日塔最后一程。

桑戎接了火把，上前兩步喊了一聲:"阿哈，你安心去吧！"

安心，烏日塔如何能安心呢？

他最小的兒子都還沒滿月，他這一死，母親尚且能依靠奧格，薩仁以后也會有自己的男人，但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為了活下去就不得不再去依附別的男人。

他所有的一切都將會成為別人的。

火光沖天，哭聲越發的歇斯底里，可死去的人是如何的哭也回不來的了。

桑戎跟烏日塔多年不對付，關系緊張的很，早就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地步。可是這會兒看著那人靜靜的躺在那里很快就會化為塵土，一時間心中百感萬千。

大夏軍隊逼近，烏日塔死了，涂山部又失去了一位英勇的將領。這場戰事，若是不能好好應對，接下來不知道還會有多少這樣的事情發生。

“究竟發生了何事？”

帶烏日塔尸體回來的正是他昨日派出去的人，聞言一五一十的稟報：“或許是遇到了伏擊，左賢王帶出去的人，無一人生還。”

許青起聽的眉心一擰，無一人生還？那周澤漆三人呢？

遇到伏擊？什么人能有本事將烏日塔和他帶出去的那些人全部斬殺？

心里疑問重重，可惜沒人能給她答案。

桑戎沒等到烏日塔的尸體徹底燒完，中途就走了。

軍情緊急。

派出去的兩隊人馬全部被擊潰，雖然不是全部被殲滅，但是依舊死了不少人。這對于涂山部來說當真是一個不可估量的損失。

對于他們來說，每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都尤其的珍貴。漠北氣候惡劣，但這也是他們的倚仗。即便有人心懷不軌，若是貿然出兵，復雜的地形和惡劣的天氣也足以消耗大部分力量。

還有沿途的糧草運輸，就行軍一道就格外的艱難。

所以，這才給了他們在大漠里肆意橫行野蠻生長的機會。

桑戎從王帳里面出來，看著許青起還在，倒是罕見的松了一口氣：“你竟然還在？”

“我倒是想不在，你跟前這兩位勇士，恨不得把眼珠子粘我身上。”她要是能走早就走了，眾目睽睽之下動手總要找好契機，否則深陷其中，別說走，生死都難保證。

桑戎這會兒沒有心情跟她打嘴仗：“既然不走，那就別走了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們的軍隊贏了，我的人敗了。當然，還有一個對于你來說不怎么好的消息，起風了！”

三個字，許青起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她該想到的，這兩日天都不算好，白天沒有太陽，晚上刮風下雪。早先聽人說這雪不是真的下，而是風從無盡峰上刮下來的所以她就沒在意。

漠北的颶風就如同魔鬼一般可怕，可以摧毀一切，比如說軍隊。

她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哪知道身后的人時刻都在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剛剛這么一動，兩只手一左一右的就抓住了她的肩膀。

桑戎見狀面上露出一絲笑來：“這么些年，從未有哪一個人讓我覺得如此得到合心意。上天既然將你送到我的身邊來，我怎么能不把握機會就讓你這么走了呢？”

許青起站在那沒動，瞇了瞇眼：“桑戎王此言是說，看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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