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起剛剛到跟前就是一連串的招呼聲。

“許大人泡了這么多菽粒是要做什么？”

許青起笑著指了指石磨：“難得清閑，這幾天天氣又冷，給大家伙兒加個菜。”

菽算得上是北地一代的主食之一，雖然說產量不高，但是這玩意不挑地，只要種下去就能收，十分的省事，所以種這東西的雖然不能跟黍稷相比，但是還是多。

至于麥，曲陽一代就有種的，橫塘關以北沒有，主要季節不對。這一凍起來就是幾個月，人都能凍死，何況撒進去的種子和剛剛冒出來的嫩芽兒。

但是吃法就那么幾樣，主要還是熬粥，或者燉肉湯的時候整顆的放進去一起，時間長一些也是能煮熟的。

許青起將菽粒泡了，還泡了這么大兩盆，一群人都覺得稀罕，不知道她這是打算干什么。

聽說要推磨，伙房里面的人自告奮勇：“我來我來，許大人您指揮，您說咋干咱們就咋干就是了。這種粗活哪能讓你動手。”雖然聽人說這位上過戰場，殺敵無數，是個厲害的角色，但是打眼瞧著單薄得很，還是個年輕小娃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看起來文縐縐的跟他們這些五大三粗的全然不同，哪能讓人推這么笨重的石磨。

許青起也沒過多的推辭：“行啊，你們來，這個跟磨糧食有點區別，要下慢一點，磨的越細越好，時不時加點水進去更好。”她磨漿來著，這是一個細致活，比磨粉還要更細致一些。

她開口叮嚀了，一個個想表現的哪能不好好的做。

人多，倒也熱鬧。也不嫌冷了，都跑出來。

閑在邊上的人凍的臉發青也不進去取暖，手抄在袖子里問她：“許大人，菽粒兒磨成漿要做啥子，熬粥嗎？”

許青起道：“做菽乳啊！”

“菽乳？”邊關苦寒之地，別說吃過，聽都不曾聽說過。這玩意起源于洛都護國寺，那些和尚說是要普渡眾生，可很多東西都不外傳，就連皇帝食用也得派人快馬加鞭的去寺中取。

許青起這個偷師的沒有半點偷師的覺悟，自己過了嘴癮就不說了，這會兒閑了，她打算將制乳之法交給這些士兵，希望在他們的帶動下，能讓菽乳這道菜在北地廣泛流傳開來。

畢竟北地產菽，多一些吃法總歸是好的。

許青起點點頭，想解釋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只問道：“屋里的大鍋都是空出來的吧？等會兒要用。”

意識到她要在伙房這邊當著大伙兒的面做那什么菽乳，一群人就興奮了。人對不曾見過的新鮮事物總是有一股子莫名的好奇。

“空出來了空出來了，里面就是熱水，舀起來就好了。”

說著就往里面跑，許青起喊了一聲：“是熱水就不用著急，跟程許去一趟監察司后院把那邊準備的東西弄過來啊！”

這么兩大盆菽粒，等過濾好，怕是兩口大鍋都裝不下，好在伙房夠大，也不止兩口大鍋。

要準備做菽乳的鹵子也多，裝了兩個桶，許青起還擔心有些不夠。

跟程許一起去的士兵一路上都在吸鼻子，不時的看著自己挑的東西，有些發渾的水，帶著一股子酸味兒，有點像菹泡出來的，但是聞著又有些不大一樣。

往伙房去的時候就問程許：“程公子，這個是菹嗎？”

程許道：“算是吧，但是有區別，這個做的時候是不加鹽的，所以放不了太長時間。這會兒寒天能長一些，天熱的時候只能存放個把月。”

那也很好了，只不過：“里面的菜不能吃嗎？”

“能啊，不過要做菽乳的話，里面的菜就用不上了。要是好奇，回頭帶你去看看。”

許是沒想到許大人身邊的人竟然如此的好說話，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石磨不小，但是磨的細致也是花了時間的。

伙房的人把外面的雪地鏟了一塊出來，弄了樹疙瘩放那里將灶腔里面的火退了一些出來把外面點燃。

火一燃起來一下子就暖和起來了，在邊上的人也不用抄著手在那縮頭縮腦打哆嗦了。

還有人拿了杌凳出來招呼許青起：“許大人，你坐！”

許青起手一揮：“還有杌凳嗎？都拿出來，大家伙兒都坐啊，站著做什么？”

“我們站著就行站著就行。”哪能跟大人坐一起，那還了得。

看出來了他們的拘泥，許青起也不勉強，喊了伙房掌勺的廚子張鄴：“張大叔，來來來你來，坐下我跟你說點事情。”

這個張鄴是從火頭營那邊調過來的，干的跟當初胡裴山一樣的活，但是跟胡裴山那五大三粗的樣子完全不同，精瘦精瘦的，年紀也不小了，看起來少說也上了五十。

胡裴山，許青起想起那個大大咧咧的大胡子，還有高六指心里就一陣陣發悶。

聽她說有事情要跟自己說，張鄴忙不迭的應了一聲，在她跟前誠惶誠恐的站著：“大人您說。”

許青起伸手扯了杌凳：“坐，不要拘束，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張鄴這才坐下來。

許青起道：“這場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不過要是停下來了的話我這還有一點事情要麻煩伙房的兄弟。”

“大人嚴重了，有事情大人說一聲就行，哪能擔得起麻煩兩個字。”

許青起道：“那我就直接說了。這雪下下來，我們就暫時的消停幾日歇口氣。當然，你們消停不下來，還要負責好些人吃飯。但是咱們抽時間，我在關市外面看了一塊地方，打算墾出來種菜，需要你們幫忙。”這會兒墾地肯定沒有那么容易，這個事情本來就應該在下雪之前完成，但是許青起托人弄的東西一直沒有音訊，加上她那段時間事務纏身就疏忽了。

陳鄴愣了一下：“這個時候墾荒怕是不容易。”

許青起嗯了一聲:“不需要太大，最多只需要半畝的樣子。”

胡昌前幾天送了東西來，是兩塊搭帳篷用的帆布，比搭帳篷的布要輕薄一些，但是卻更加的密實一些。

許青起打算用這兩塊布圍一塊地出來，學中州那邊的貴族做暖棚。

這東西她之前也只是聽說過，也見過兩回，并未真正的去切實的研究過。畢竟那會兒她也沒想過以后會將自己束縛在北地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要操心這些事情。

“回頭你得閑去一趟監察司，我給你看點東西，是我托人從南邊捎過來的，咱們選個合適的地方，就跟搭帳篷似的先搭起來，把地方蓋住，再生火化凍。只不過因為地方有限，就不能耕種，只能人力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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