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益當的消息，人還活著，這原本是好消息，然而壞就壞在他人出現的地方不對。

派出去那么多人尋找，死了好些人，帶回來的消息卻是人在武陽關，且與岳氏關系匪淺，身邊有一女子形影不離，那女子是岳崇安的嫡次女，也是最小最得寵的一個女兒。

許青起不知道王益當到底是什么情況，身處敵營，與對方的人形影不離，這消息要是傳開對他十分的不利。

“消息，送回平桓了嗎？”

“當然！”許靖臨道：“這樣大的事情瞞著誰也不能瞞著平桓那邊。好歹他也是父皇一手教養長大的，如今走上這條路，總該叫父皇知曉才是。”

起碼的要讓老頭子清楚，親生的就是親生的，養子再如何的出色，終究不是許家人。過于的寄予厚望，往往只會失望。

許青起已經能想到平桓那邊會因為這個消息起多大的波瀾了，現身蜀州，與岳氏嫡系來往甚密，對于許懷信而言怕是還不如當時死在了戰場上。

許靖臨又道：“不過，你抓了岳家老五回來，這個消息也得快馬加鞭送回平桓，老爺子知道了，或許那口氣能緩一緩。一個換一個，即便老六真的投敵，那么岳家這個也進了我梁谷關，在臉面這方面，算是暫時的扯平了一點點。”

許青起微微拱手，轉身就離開了他的住處。

誰說這是個紈绔，分明心中有丘壑，步步為營，什么都清楚明白的很。所以，有的東西，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只憑耳朵聽到的更不見得就是真的。

想要知道真假，只等來日方長，時間會證明一切。

回了將軍府，石榴忙不迭的讓人去打水，許青起洗去了一身血污，換了一身常服，石榴跪坐在那給她包扎傷口。

“他要死便讓他去死，本來就敵對，公子何必去救他，反而傷了自己。”

奪刀的那一下用的力氣可不輕，那刀那么鋒利，差點沒把手掌切兩半。

許青起忍者疼，半響才道：“說是敵人，卻也不是敵人。石榴，我其實一點也不想打仗一點也不想殺人了。若殺的是敵國番邦，別人打上門來我們反擊回去，我絕對眼都不會眨一下的。但是，蜀州這塊地界，原本跟我們腳下是一體的，蜀州的人原本跟我們也是一樣的。

早先在橫塘關，我們是為了家國而戰，為了百姓安寧而戰。而今，是為了開疆擴土，為了權力，為了私欲而戰。”

說完，靠在那兒，周身都散發著疲憊。

她不說話，屋子里救靜了下來。

石榴小心翼翼的將她的手包扎好才道：“可是，公子你已然身在其中，不得不為之了。如今這局面，即便圣上不出兵南下，中州那邊也會出兵北上，除非南北一統，否則便會一直流血一直死人。”

許青起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是啊！”石榴都知道的事情她又如何能不懂。她都知道的事情，岳崇安這種人老成精的人又如何不懂。

既然心知肚明，為何還要堅持呢？名聲當真那般重要嗎？

忠君，當忠心懷天下賢明君主。如今的張楚銘，野心勃勃，當真值得蜀州頑抗到底血流成河嗎？

“岳五公子怎么樣？”

石榴道：“派人去看過了，沒有性命之憂。”

許青起嘆了口氣起身：“我去看看他。”

她那一劍不致命，但是少不了要讓岳清波吃些苦頭。

再加上其他的傷，得養一段時間才行。

許青起擔心的不是他的傷，而是他的人。

她希望岳清波能盡快接受被俘的事實，也能轉變心中的想法。

岳清波被安頓在將軍府后面的一處院子里，石榴安排了長安和長福兩個半大的少年近身服侍，外面有親兵守著。

身上的傷已經全部處理好了，染血的鎧甲也換了下來，只一身絳紫色的中衣臥床靠在那閉目養神。

屋子里面的藥味兒還沒散去，有他身上的，也有先前剛剛送來內服的。

長安在外面輕聲的跟許青起回稟：“送回來之后一直很安靜，大夫來給處理傷口耳朵時候似乎不知道疼一樣，一聲不吭。送來的藥喝的也十分的暢快，應該不會再尋死。”

許青起嗯了一聲：“不可掉以輕心，身邊一定不能離人，寸步不離的好生看著。”

說完，才進了屋。

岳清波知道她來，卻沒動，靠在那里甚至于連眼皮都沒抬，安靜的像是真的睡著了一般。

許青起扯了把椅子在不遠處坐下來，石榴退到了門外

“我知道你醒著，不用裝了。岳家男兒都是血性的豪杰，不至于換個地方救不敢面對。這梁谷關將軍府也不是什么龍潭虎穴，你大可當作在武陽關一樣。”

岳清波嗤笑一聲睜開眼睛：“階下囚而已，如何能將此處當作武陽關。”

許青起道：“那等你養好了傷，徹底痊愈了，我送你回武陽關？”

“十萬燕軍開道嗎？”

許青起一愣，隨即笑出聲：“真聰明，也不是不可以。當初在北夷涂山會盟，不日在武陽關跟岳家軍來一場武陽會盟也不是不行。總歸不過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殺戮，為了大局著想。”

“大局？”岳清波呵呵一聲。

“不然呢？你是覺得我們休戰張楚銘就不會北上？”

“北上又如何？這天下本就是張氏的天下，是許懷信背叛竊國，難不成他一次拿不完，剩下的還得張氏拱手送上？”

“張氏的天下？張氏掌國一共不過兩百年，在那之前呢？是楊氏，楊氏也不過百年，楊氏之前呢？這天下本就是天下人之天下，那個位置也是民心所向，有能者居之。從來都不是屬于某一個人某一個姓氏的你。

蜀州岳氏，滿門忠烈，你們守的到底是百姓還是張氏？岳五公子不妨趁著養傷這段時間好好想想清楚。

有時候，和解不是低頭，不過是為了顧全大局罷了！”

說完，起身道：“憂思過甚不利于痊愈，岳公子好好養著吧，我回頭再來看你。”

說完，轉身離開，只留下眼睛微微發紅的岳清波。

武陽關，除非此刻他父親和哥哥們真的愿意休戰求和，否則他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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