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秘境沒了神魂的支撐頃刻間消失殆盡。
這還是無量之地千百年來頭一次出現化雨的生機, 草葉茂盛,有樹參天。
白茶那一劍再強也不過筑基威力,若非玄靈子自愿赴死, 別說是這把百年玄鐵做成的靈劍了, 哪怕去劍冢中心取了那神兵也照樣撼動不了對方的神魂。
待到玄靈子的神魂完全散去后,白茶才將劍收回。
在劍入劍鞘的瞬間, 有什么東西從高處落了下來。
“啪嗒”一聲, 玉石撞青石一般清脆。
她順著看去,是一枚白玉棋子。
和玄靈子之前所執的棋子似乎并無不同,不過既能在神魂散去之后還能存在, 說明它并不是普通的棋子。
白茶將棋子撿起,感知了下上面的靈力。
很奇怪的感覺, 那靈力既磅礴又微弱,想要再深入探知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玄靈子的本命靈器“蒼生棋”,除了沈天昭的神兵是他用骨血造就而成,隨著他意識蘇醒才會出現之外,一般修者的本命靈器在修者神魂俱滅之后會脫離其主, 也就是契約解除。】
【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人殺人奪寶,非得殺人不可。除非其主主動贈予,想要獲得靈寶唯有靈寶之主身消道隕。】
化虛境的大能的本命靈器, 哪怕沒有了修者契約的靈力加持, 也能發揮出至少元嬰作用的威力, 是個可遇不可求的保命法寶。
只不過要催動這樣等級的靈寶,一來必須得到其認可,二來修為上也有限制。
像白茶這種凝心期都沒到的修者, 要使用它還太早,至少于破丹期之前是絕無可能了。
【你先把它收著吧。與其讓其他什么不知道哪兒來的修者撿了便宜, 褻瀆了玄靈子的遺物,還不如我們先保管著。】
因為先前的事,白傲天對玄靈子有了不小的改觀。
覺著這樣一位舍生取義的大能的靈器要是被有心之人撿到,即使無法使用也會吸收其靈力化為己用,實在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想到這里白傲天接著說道。
【玄靈子的執念有二,一是將沈天昭的神魂托付給你,二來則是魂歸故里。如今他這樣再無輪回,他的靈器至少也該歸其南山。】
其實不用白傲天說她也是這么想的。
白茶垂眸看著手中的白玉棋子,先前對弈的畫面歷歷在目,如今卻是人走茶涼,萬籟俱寂了。
她嘆了口氣,將那棋子放回了儲物戒指。
不想她剛放進去,里面的昆侖玉不知怎么突然從其中跳了出來。
無論白茶之后如何用靈力將它壓制回戒指,它也紋絲不動。
“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還在里面待得好好的嗎?怎么現在放不進去了?”
白茶皺了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奇了怪了,這戒指我也沒放什么東西啊。之前的靈石靈玉大多都拿去賠給鶴師兄了,應當還有好些空間才是呀。”
【應該是這兩者屬性相斥。】
那塊昆侖玉是之前白茶和瀧如夜青云臺比試的時候,謝九思押給她的。
白茶贏了之后這玉他沒有要回,說是當做她突破筑基的禮物。
【玄靈子的屬性是水木,這塊昆侖玉則屬火。加上那棋子雖小,靈力卻強。昆侖玉雖也是上等靈寶,但和它比起還是差遠了,像這種等級的靈器大多生了靈,有很強的領地意識。所以不是昆侖玉放不進去,而是它不讓它進去。】
“……還真是什么樣的靈器從什么主。”
玄靈子強勢,他的棋也這般霸道。
白茶這么吐槽了一句,然后輕輕摸了摸那塊剔透的昆侖靈玉。
“委屈你了,等我回去再給你買一個儲物戒指單獨安置你。在此之前你就先將就在我荷包里待著吧。”
她也不管對方沒有生靈,根本聽不懂她的安撫,只是這是謝九思給她的東西,白茶自然很是珍惜。
把昆侖玉放好之后,白茶又朝著身后拜了三拜,行了個大禮。
“前輩放心,無論是師尊之志,還是您所托之物,晚輩定當竭盡所能完成。”
“您一路走好。”
……
玄靈子的秘境一破,劍冢那邊的氣息便似山海磅礴壓了過來。
不愧是劍冢中心,白茶光是御劍途中就好幾次險些被劍氣所傷。
起初她還覺得她破局的時間還算快的了,結果等到出了秘境之后她才發現并非如此。
玄靈子的秘境流逝的時間比外面要慢上許多,她在其中待了不過幾個時辰,外面竟已經過了三日夜。
三日夜,這時間對于入境取劍一個月的期限來說并不算長。
然而對于御飛流他們這種人來說,可能已經到了劍冢中心。
白茶越想越著急,生怕那把神兵已經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御劍用最快的速度往劍冢方向過去。
前方晦暗一片,隱約可見劍山。
和在千仞峰時候的刀山劍林不同,這里劍氣凜冽,不見天光,給她的感覺好似滄海深處。
壓抑又窒息。
在還沒有到劍冢之前白茶一直以為劍冢中心應當和秘境差不多,誰知竟高入九天,大若千山。
劍冢中心多神兵,神兵與神兵屬于王不見王,每一個神兵都和周遭的神兵相隔很遠。
白茶看著那重巒疊嶂的劍山如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從哪里先入了。
不為別的,她和那把神兵沒有感應,她感知不到其所在。
而且這里的每一座劍山都高可入云,光是用肉眼看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最高。
【要不從最中間進去吧。一般來說劍冢之心存神兵,劍山之中出神劍,沈天昭是天下第一劍仙,他的神兵定在其間之最。】
“成,那就走中間。”
白茶引靈力感知了下四方,最后勉強確定了個大概。
只是這劍氣磅礴,直接進去不成,還得開路。
她引劍直上山腰,一抹明黃于混沌中開。
劍出群山,鋒從中來。
原以為要劈開這樣一面劍氣要耗費不少氣力,誰知白茶執劍一揮,用了不到五六成劍氣竟就這般輕易開了一道路來。
白茶有些怔然地看了下手中的靈劍,又看了一眼被劍風斷開的一脈山路。
“奇怪,我的劍氣有那么強勁嗎?”
之前在劍閣的時候她還被壓制得喘不過氣來,如今卻能一劍開路了。
白傲天也有些意外。
【你突破了?不對,你還是在筑基中期啊。難不成是剛才劍過殘魂劍氣得了淬煉?】
這也有可能,劍修以戰淬煉。
過的生魂越多劍氣越甚,尤其是還在斷了玄靈子的神魂之后,威力自然會有所長。
【算了,管它怎么回事,變強了就是好事。現在咱們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入劍山,趕在御飛流之前把那把神兵取走。】
白茶點了點頭,從路開的一方徑直而上。
也不知道御劍了多少個時辰,直到快要力竭才終于登上了那劍山之顛。
剛落地還沒站穩,前方有劍氣破風而來。
不是有意攻擊,那劍氣卻不容小覷。
她趕緊側身避開,“轟隆”一聲巨響,前面有什么東西相撞,引起了劇烈的動蕩。
白茶準備往里面過去看看,誰知隱約瞧見人影的時候,一根藤蔓從一塊巨石后面猝不及防過來把她的腳踝纏繞。
她心下一驚,正欲引劍斷開。
可感知到熟悉的靈力一愣,等到回過神來已經被對方拉到了石頭后面。
動手拽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提前入了劍冢的風停云。
“風停云?我之前不是讓你先入劍冢擇劍嗎,這都三日過去了,你怎么還在這兒?”
“什么叫我還在這兒?你以為我的效率和你一樣低?劍我昨日就取到了。”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把靈劍拿起。
那劍通體月白,只推出一寸,其輝如貫日月,星斗避彩。
劍氣引劍撞上劍鞘,錚錚聲響,鬼聞喪膽,魔見嚎啼。
“此劍以速聞名,劍出九萬里,追風逐日,是十大神劍之一,名為巽風。”
風停云本就資質出眾,只要入了劍冢便有無數靈劍上趕著釋放劍氣讓他挑選。
這把巽風也是其中之一。
在離開劍宗入境之前逍遙子就囑咐過他,非神兵不擇,非神劍不取。
人擇劍劍擇人,屆時若是有多把神兵擇選他,便選其中最強的一把。不過也要量力而行。
劍這種東西是雙面的,太弱不成,太強又容易凡反噬其主。
“我當時本來是不想選它,覺著它身上戾氣太重,想選另一把和它年限差不多的神兵。只是這劍好生霸道,與那把神兵斬殺了一日夜,把它趕跑到了另一個山頭。”
“沒辦法,我看它這般執著于我,周遭除了它也沒適合我的靈劍了。于是也和它打了一架,去了它身上一些戾氣才安心結了契。”
劍冢周圍本就晦暗,風停云不說打架的事,白茶都沒發現他身上掛了彩。
他抬起手用手背擦拭了下臉上的傷口,劍氣所傷比起尋常傷口來更加疼痛,況且又是神兵,服用丹藥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愈合。
不過風停云并不在意,將這幾日的事情簡單概述給了白茶后這才問道。
“那你呢?那老頭子有沒有刁難你?”
白茶搖了搖頭,提到玄靈子她心里多少有些復雜。
“他不僅沒有刁難我,還把我師尊的一縷殘魂交付給了我……然后,執念已了,夙愿既成后,便神魂消散了。”
少年沒想到會是這般發展。
他沉默了一瞬,而后悶悶開口。
“……人吃土一輩,土吃人一回。能夠春風化雨于天地,塵歸塵土歸土,也算死得其所了。”
盡管他和那玄靈子只有一面之緣,一代大能徹底隕落,還是難免唏噓。
白茶不愿再繼續談這件事,問道。
“對了,你剛才好端端的把我拽住做什么?我已經在那秘境耽擱了三日夜了,要是再不趕緊進去恐怕那神兵就被御飛流或是劍宗其他弟子給取走了。”
“你放心,那劍還在。”
這時候前面因撞擊而滌蕩起的塵埃已經慢慢平息下來,隱約有幾道身影浮現。
風停云瞇了瞇眼睛,朝著那邊微抬下頜。
“諾,你自己看。”
白茶順著看去,只見三四十丈之外有四五個修者,看服飾應當是蓬萊和云劍山的弟子。
而于他們對面交手的那個身影,正是御飛流。
“我半個時辰之前剛到這兒就聽到那邊的動靜了,走近一看發現是蓬萊和云劍山的幾個弟子聯手圍攻御飛流,不讓他取劍。”
“蓬萊拖延著估計是想等祝靈塵過來,至于云劍山這種小宗門就算取了那神兵宗門上下也無人有足夠的資質能用。”
他摩挲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薄唇微啟。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當是蓬萊的人許了云劍山什么好處,這才讓他們同意了聯合。”
沈天昭的那把神兵無主,只要得了其劍道認可的都有取走的可能。
修真界有三大劍宗,若是硬要再加上一個那第四劍宗便是蓬萊。
為了宗門崛起,他們自然更希望祝靈塵這個少主能取到這把神兵。
“所以我想著再這里看看情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也別著急過去,等到他們兩方都力竭的時候我們再動手。”
這個辦法是有些不道德,可擇劍除了憑實力也要靠手段。沒什么對錯之分。
白茶他們又打不過御飛流,如此一來是最好的辦法。
白茶想著也是這么個道理,于是也跟著風停云一并蹲在巨石后面見機行事。
誰知她剛走近了些,腳下踩到了什么,猛地低頭看去,發現青雲竟躺在腳邊。
“他怎么了?你怕他看到御飛流跑過去通風報信,所以把他一劍劈暈了?”
“我起初也是這么個想法,只是還沒等我動手他自己突然翻了個白眼就昏死過去了。”
風停云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是在演他,可是用靈力探查之后發現他脈搏虛弱,氣若游絲。
他給他塞了好幾顆丹藥都沒清醒過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從他跟著我們入第一重秘境開始他好像就不大對勁了,前幾日到了劍冢更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估計是他修為太低,秘境之中威壓太重,這里又劍氣太沉,這才成了現在這副樣子。等之后出去了應該就好了。”
白茶看著少年臉色蒼白的樣子嘆了口氣,看來運氣好的人也不容易,前有沈天昭孤寡一生,后有青雲體弱多病。
她倒霉是倒霉,卻也沒這般要死不活。
白茶唏噓了一陣,藏匿了氣息和風停云蹲后面留意戰況。
那幾個弟子修為最多不過筑基后期,御飛流一步金丹,他們要想對付他并不是易事。
只見少年御劍于天,撼動四方劍氣為刃。
一時之間劍若天雨,朝著那幾人落下。
一個器修引巨盾抵擋住劍雨,然而劍氣太甚,沒支撐多久就有了裂痕。
他心下焦急,回頭對身后人大喊。
“怎么還沒好!我快堅持不住了!”
“馬上,只要再等一會兒就好!”
白茶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在說什么,那盾牌之后的幾人突然御空飛到了御飛流周圍。
他們手拿符箓,其中一個劍修引劍于高空落下劍氣。
“不自量力。”
御飛流扯了扯嘴角,手腕一動,劍出寒光,“啪”的一聲打掉了上面那人手中靈劍。
太天真了,這種程度的攻擊怎么可能對付得了御飛流。
正在白茶這么想著的時候,幾道金光乍現,那幾個修者將符箓懸停在了少年四周。
“云從龍,風從虎。”
“聚天地,撼鬼神——”
風停云瞳孔一縮,連忙引劍氣為保護罩將白茶和青雲護住。
這是蓬萊八大劍陣之一的鎖仙陣,若是被陣法波及的人會無法動彈,于陣法之內的人更是瞬間會被鎖住靈脈,身若負泰山,毫無逃脫的可能。
先前被打掉靈劍的修者足尖一點,蓄集劍氣于陣眼用力落下一掌。
“鎖仙人!”
御飛流被四方符箓鎖住了手腳,這一掌落下哪怕他瞧見了也躲閃不及。
“轟隆”一聲巨響,劍山似被打歪了幾寸,塵埃四起。
等到動靜平息下來后,少年被那幾個修者引四條靈脈為鎖牢牢困在了陣法之中。
越動彈他被纏得越深。
“……成功了?”
白茶緩了一會兒愕然開口。
顯然她沒有料想到他們幾人竟然能真的將御飛流制服。
“能不成功嗎?那可是蓬萊八大陣法之一,當年可是連魔將都鎖過,更別提一個御飛流了。”
只是這個陣法他們雖使出來了,卻也維持不了多久。加上他們修為也有限,可能也就發揮了其十分之一不到的威力。
不過也足夠了。
風停云看著被困在其中無法動彈的御飛流,又看了一眼因為要維持鎖仙陣而不能輕易離開法陣的幾人。
雙方如今都沒辦法脫身,唯有死耗。
看哪一方先靈力耗盡。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白茶和風停云對視了一眼,正準備出手去取劍。
一陣罡風伴隨著野獸的嘶吼聲傳來,帶起的威壓把他們兩個猝不及防震出了十丈遠。
“是獸化!”
“該死,千算萬算忘了他還會變形!”
“……”
眾人大驚失色,白茶循著嘶吼聲位置看去,只見一頭通體雪白的蒼狼出現在了陣法之中。
那是御飛流的本體。
少年獸形巨大,那雙瞳孔剔透森然,在月光之下如深海的浮冰,光是對視一眼就覺得脊背發涼。
和其他的雪狼不同,他的眼角有幾道朱紅妖紋,爪子似刀,見血封喉。
靈獸化的御飛流的力氣是人形的三四倍,剛才還無法掙脫分毫的陣法,如今隱隱有破陣的跡象。
“快!快收緊靈鏈!不能讓他從陣法里出來!不然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他們慌忙拽著靈鏈,想要把御飛流重新拉進陣眼歸位。
然而人力豈能撼動靈獸?況且陣法已松,難以重聚。
御飛流用力將那幾個人甩到了空中,而后低頭一口將那纏繞在自己手腳的靈鏈給咬斷。
隨著靈鏈一斷,如細碎星子散落在了四周,消失在了暮色。
而此時陣法也亂了。
那四人連同著上方以劍氣壓制御飛流的那個修者也跟著一并,被陣法反噬推送出了數丈之遠。
他們昏迷的昏迷,重傷的重傷。瞬間都失去了戰斗的能力。
少年嘶吼了一聲,而后重新變回了人形。
只是他耗費的氣力太甚,眼尾泛紅,妖紋妖冶,那條蓬松如雪的尾巴也沒完全褪去。
御飛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眼睫微動,看向不遠處劍山之顛的那把被劍氣縈繞不見其真容的神兵。
正在他準備過去取劍,不遠處一青一黃兩道身影倏爾躍出。
風停云在后,白茶手執靈劍在前。
那劍其蓄力如長弓,氣勢如虹。
她腳踩劍氣騰飛而上,發動天賦,引劍大喝——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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