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138章
好景難遇,如你一般(二)
除了有時需要下山斬殺一些百年前從死生之界逃竄出來的妖獸之外,白茶怕邪祟之氣沾染上謝九思,其余時候她從未和他分開過片刻。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
等到回過神來之后已然冬至,算著時間,今年是白茶帶著謝九思從瀛洲歸墟處回來的第十個年頭。
雖然青年還沒有出世,不過那顆原本只有幾拳大的蛋如今已有半人高了。
“現(xiàn)在瞧著好像和我們之前在問心境看到的大小差不多,你說師兄會不會這幾日就能出來?”
說話的少年倚靠在窗邊位置,眉眼精致,劍眉星目,一身白衣卻沒有修道者的仙風(fēng)道骨,反倒更多的是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發(fā)。
他用一根紅發(fā)繩將頭發(fā)束著高馬尾,隨著他說話的動作發(fā)梢晃動著,如同晨風(fēng)拂起的一點浪尖兒,靈動跳躍。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白傲天。
自白茶誅天成功之后,她便找了個傀儡給白傲天做了一個身體,把他的神魂從中分離了出來,如今百年這傀儡已然肉白骨,成了一具實實在在的肉身了。
因為兩人眉眼有七八分相似,白茶把人帶到劍宗的時候都不用如何解釋,他們便自然而然的把白傲天當(dāng)成了她的弟弟。
白茶也就順勢為之,告訴他們白傲天和她差不多時間入的道,只是當(dāng)年去的是一個小宗門。那小宗門在百年浩劫時候沒逃過天劫,他
無處可去,她便將他給帶回來了。
之后白傲天拜入了萬劍云宗,成了他們所有人的小師弟。
拿著綢布仔細(xì)擦拭著表面的白茶聽到這話手上動作一頓,她抬眸看向床榻之上的半人高的存在。
白傲天不說她都沒發(fā)覺。
的確,這個模樣和問心境他出世的時候很像,大小像,就連內(nèi)里的靈力流轉(zhuǎn)的速度也很像。
上面金紋從原本的淺淺的一層,蔓延在了周身,繁復(fù)細(xì)致,像是什么神秘的圖騰。
可若是連著一整片拼接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這并非什么印記,而是一朵白茶花。
那是白茶神魂的模樣,全然烙印其上。
“應(yīng)該沒那么快。”
白茶不是不希望謝九思能早點出來,可希望是一回事,若是他真的不到百年就出世了,她的擔(dān)心遠(yuǎn)比高興多。
昆侖鳳之所以千萬年來族人稀少,沒什么旁支,就是因為他們的生育率和孵化率都很低,在孵化過程需要很多的養(yǎng)分。
像謝沉那樣兩百年出世的都算早產(chǎn)兒了,白茶不怕久等,就怕謝九思什么也沒準(zhǔn)備好就出來了,恐落下什么后遺癥。
白傲天支著頭盯著那顆蛋看了半晌。
要是換作尋常情況沒準(zhǔn)還真得等個幾百年,可是白茶不同,她是代天者,即使斬天成功后把修為還給了三千仙門。
在這百年里沒了天道阻攔,她的修為一日萬里,已然到了分神之境。
加上她又是天地共主,吸收日月精華什么的就如囊中取物。
有了她的靈力養(yǎng)護(hù),心頭血澆灌,謝九思不到百年便出世也不是沒可能。
只是白茶似乎并不希望謝九思這么早出來,他也不好再繼續(xù)說什么,怕給她帶來壓力和焦慮。
謝九思對她來說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過,這百年里她為了守著青年重塑身魂幾乎沒有一日合過眼,她容不得一點閃失。
雖然在他看來謝九思問世已然萬無一失了。
……
死生之界自百年前破開后,其間的封印時不時都有松動。
倒不是沈天昭他們不愿意將其加固,只是死生之界和無量之地不同,前者不是單純封印就能壓制,那是容納世間邪祟之地,只要世間還有心魔,還有妖魔,那便永遠(yuǎn)沒有固若金湯的時候。
加上先前對付天道的時候被徹底破開過,而今要恢復(fù)起來更是困難。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封印松動,空氣里的魔氣和妖氣比以往多。
妖魔的氣息都是陰冷之物,融入在天地,導(dǎo)致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寒冷。
一旦天冷,白茶就不會出門。
她不怕冷,就算覺著冷用靈力暖暖也就手腳熱乎了,但是謝九思不成。
昆侖鳳屬性為火,最是畏寒。
每到刮風(fēng)下雨,數(shù)九隆冬日,白茶總會抱著謝九思在被窩里給他取暖。
當(dāng)然,用靈力比用身體取暖要方便省事很多,只是她總是不愿意放過任何和青年親近的機(jī)會。
此時窗外大雪紛飛,窸窸窣窣的雪落在枝椏壓得它彎了樹梢,雪色之下隱約可以看到一些常青的松葉。
綠意點點,又很快被鵝毛覆上。
天地間皓白一片,亮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白茶抱著謝九思,將下巴抵在光滑溫?zé)岬谋砻妫屯R粯优c他說著近段時間的所見所聞。
“師兄,你看,外面又下雪了。這是今年下的不知道第幾次了,不過比起前段時間又是刮風(fēng)又是打雷要好多了。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下雪時候刮風(fēng)也就算了,怎么還打雷呢?聽風(fēng)停云說是我把天給捅破了,上頭雷霆紊亂導(dǎo)致的。”
“而這事還只能我解決,因為我是天地共主……”
白茶說到這里一頓,附耳貼近蛋的表面聽著什么。
“你問我為什么沒解決?唔,是這樣的,雖然我能解決,但是我現(xiàn)在修為還不夠,至少得到化虛境才成。總是聽雷聲的確很討厭,不過也只能再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其實謝九思說了什么她根本感知不到,也聽不到。
可白茶總覺得他會這么問,這么想。
久而久之,也就養(yǎng)成了這么個自問自答的習(xí)慣了。
白茶將被子掖好,不讓一絲風(fēng)灌進(jìn)來。
她的腦袋探出被窩,有些出神地望著外面浩然天地,說不出的悵然。
“真奇怪,明明你那么怕冷,可是無論是問心境還是現(xiàn)在,你怎么也避不開大雪……當(dāng)時你一定很冷吧。”
她吸了吸鼻子,冷風(fēng)把鼻尖凍得發(fā)紅。
白茶慢慢將頭又鉆了回去,額頭抵在表面,依戀地蹭了蹭。
“不過沒關(guān)系,之后它下雪還是下冰雹,我都會陪著你的。”
“你不會再是一個人,等到,等到你醒了,我們永永遠(yuǎn)遠(yuǎn),再也不分開了……”
也不知這么自言自語說了多久,久到白茶眼皮開始打架,聲音越來越輕。
半晌,空氣里除了雪落的動靜,也傳來了少女清淺綿長的呼吸聲。
——她睡著了。
修者其實用不著休息,也很少有困倦的時候。
以前白茶只是因為養(yǎng)成了睡覺的習(xí)慣,喜歡睡覺而已,所以基本上一有空閑就會躺在床上休息。
在謝九思隕落之后,她這習(xí)慣也就改了。
從睡覺改成了守著謝九思。
如何換作往常時候,在白茶感到困的瞬間她便會立刻警覺起來。
不為別的,她已經(jīng)百年未合眼,怎么會突然覺得這般困倦?
可是因為在謝九思身邊。
她信任謝九思,信任到所有的反常似乎也成了理所當(dāng)然。
甚至到了晚上白茶還睡得很死,沒有醒來的跡象。
白日時候為了方便和謝九思一同賞雪,所以窗戶是半敞開的,此時到了夜里寒風(fēng)不但灌了進(jìn)來,還打得窗子啪啪作響。
她眼睫一動,快要被這動靜吵醒的時候,一陣清風(fēng)拂過,將窗戶輕輕關(guān)上。
隨即晦暗的環(huán)境里如有螢火閃爍,在被褥里隱約明滅。
“咔嚓”一聲,有什么東西慢慢破開。
一只白嫩小手試探著從其中伸出,他小心翼翼扣著邊緣,停頓了許久才有了力氣,將頭鉆了出來。
在他渾身脫離桎梏的瞬間,破碎的蛋殼消散成碎金般的光點,全然融入在了他的身體。
謝九思睫羽顫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銀色的長發(fā)柔順如綢,一直在他腳踝處才不見蹤影,金眸純粹,似冬日的暖陽,柔和溫暖得不可思議。
等到自己尚有余力,能夠自如行動的時候,他這才抬目看向眼前的少女。
其實他從很久之前就有了意識,只是不能言語,也不能掙脫束縛罷了。
她對他說了什么,又為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雖然有了她這般精心的養(yǎng)護(hù),他在百年內(nèi)出世不是問題,可是他等不了。
就像白茶日日夜夜守著他一樣,謝九思也每時每刻都攢著氣力想要早些出來。
本該百年的時間被他縮短到了十分之一,謝九思既欣喜又有些苦惱。
能早點見到她,碰觸她自然是好,只是也因為出世太早,沒有得到足夠的靈力療養(yǎng),他現(xiàn)在竟比七八百年前出世的時候形態(tài)還要幼小。
之前他好歹還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少年,現(xiàn)在——
謝九思皺了皺鼻子,看向自己的小手。
這副模樣,應(yīng)該只有三歲不到吧?
他嘆了口氣,攥著白茶的衣袖,有些費力又生怕吵醒她,很是艱難小心的往上鉆去。
明明不到一手臂的高度,他竟然前前后后用了快一柱香時間才成功。
謝九思將頭從白茶的懷里探出了被窩,之前在被窩里他只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zé)岷腿彳洠床灰娝哪印?
此時出來他才真正瞧見白茶如今的樣子。
夜晚本無光,好在窗外隱約有些月色映照進(jìn)來,她正對著窗側(cè)躺著,鴉青色的頭發(fā)如墨,襯得她膚白如雪。
謝九思心下一動,緩緩抬起手。
指尖微涼,一點一點描繪著她的眉眼,挺翹的鼻子,最后落在她柔軟殷紅的唇瓣。
五官長開了,頭發(fā)也長了好多……
從前咋咋呼呼,圍著他轉(zhuǎn)的小姑娘,如今竟然出落得這般漂亮了。
他眼眸閃了閃,視線灼熱地注視著她的睡顏,本來百年以來近在咫尺不能碰觸的愛人此時能夠隨意撫摸,親近了。
謝九思心頭的酸澀卻更甚。
什么一百年,一千年都算不得久?
他一刻見不到她都難受得不得了,這一百年她又是如何撐下來的?
指尖微動,他的手從她的臉往下,隔著單薄的衣料停在了她的胸口。
那是白茶百年以來每日剜心取血的地方,她每取一次血,對他無異于萬劍誅心。
他曾經(jīng)想過死,如果他的生會讓她這樣痛苦,這樣折磨,他寧愿神魂俱滅,永不入輪回。
然而幾乎是他這個念頭出現(xiàn)的瞬間,正緣之間的感應(yīng)讓白茶惶恐不安到了極點。
有一次甚至險些崩潰至走火入魔。
也是那一次之后,無論白茶如何取血,如何為他飽受苦難,他再沒有,也不敢再生死志。
人人都說困住昆侖鳳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動情,因為他們的宿命便是為情所困。
明明他們才該是那樣貞烈癡情的種族,怎么到了他這里,受苦受難的卻是白茶?
這不公平。
他什么也沒做就能得到如此的眷顧和垂憐——世上哪有他這樣狡猾的人,哪有這樣不勞而獲的道理?
謝九思眼尾泛紅,手顫顫巍巍地捧著她的面頰,然后湊近在她唇角落下濕熱的親吻。
只一下,很輕的一下。
羽絨掃過一般。
白茶之所以睡得這般香甜,是因為他故意為之,他想要她好好休息下。
這道昏睡術(shù)法本該在明日才會解開,可在他親吻后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一只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腰,把他摁回了懷里。
謝九思一愣,白茶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她垂眸靜默注視著他,兩雙粲然的金眸中清晰映照著彼此的模樣。
“原來不是夢。”
白茶喃喃說道,輕握著他的小手帶到了唇邊細(xì)碎落下親吻。
“什么時候醒的?嗯?”
百年未見,她變得沉穩(wěn)了不少,要是以往時候估計會激動到一把抱住他,沒準(zhǔn)還會忍不住號啕大哭。
而現(xiàn)在白茶除了視線太過灼熱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情緒之外,并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可正是這種莫名暴風(fēng)雨前的平靜,和隱隱上位者的運籌帷幄感,讓謝九思心頭一顫。
他有了一種被馴服的戰(zhàn)栗感。
“沒多久,在你睡著了之后。”
白茶伸手像之前一樣把他牢牢抱在了懷里,比初始狀態(tài)時候還要輕,還要小,一只手就能圈住。
“我聽靈族的人說,像你們這樣出世之初的至少也是像御飛流那樣的少年形態(tài),你怎么這么幼小?”
她明明知道,卻還是要聽他回答。
這讓謝九思有些耳熱。
看著支著頭耐心等著他的答復(fù)的少女,他紅著臉輕聲說道。
“……因為想早些出來。”
出來見你。
白茶彎了下唇角,再忍不住湊近親了下他的眼尾。
“怎么這么可愛?”
謝九思力氣太小,推不開,也不想推開,任由著白茶親吻揉捏。
“師妹,可,可以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實在有些招架不住,抓著她的手指小聲抗議道。
白茶一頓,看著兩人大手牽小手的樣子,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現(xiàn)在謝九思的情況有些棘手。
“也是,你還太小了。”
她悶悶說了一句,神色肉眼可見地黯然下來。
“師兄,你還要多久才能長大呀?不會又是一百年,甚至更久吧?”
之前還說著一百年一千年都不算久的少女,此時連一年都無法忍受。
這種看得到摸得到,但是吃不到的心情實在太抓耳撓腮,太難受了。
這簡直就是酷刑。
兩人互為正緣,白茶又用那種如狼似虎的眼神毫不避諱看著自己,謝九思想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都難。
他喉嚨有些干澀,喑啞回答。
“沒有那么久,半年左右應(yīng)該就可以恢復(fù)到十六歲左右的樣子了。”
“那成年狀態(tài)呢?”
對于白茶的追問,謝九思眼神莫名閃躲,發(fā)絲之下的耳根紅了個通透。
“……那便取決于你了。”
鳳凰展羽,本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把自己全然交付,便會真正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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