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蘇硯出門時，想到母親對他的囑咐。

        盡管還沒到春天，但他還是拿瓶哮喘藥裝進口袋里，戴著口罩出了門。

        蘇硯到公司后，linda就端著杯咖啡，一直跟在他身后，最后和他一起進了辦公室。

        linda將咖啡放在蘇硯桌上，蘇硯看她，“怎么了？”

        linda鮮少地扭捏著，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仔細她眼下還有層連遮瑕都蓋不住的黑眼圈。

        蘇硯，“想說就說。”

        “蘇總，那我就說了啊。”linda取出私人手機，點開幾條短信和通話記錄的截圖，她把手機遞給蘇硯，“從昨晚開始，我的非工作電話，就頻繁地收到騷擾電話和短信，發信人是是徐總父親徐立國，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搞到的我的手機號。”

        聽到“徐立國”三字，蘇硯抬眸，他接過linda的手機，在經過linda的同意后，他左右翻看了下其他截圖。

        電話截圖里，是徐立國大半夜的奪命連環call，linda沒接。

        短信截圖里，則是徐立國一連串的小作文，核心就是讓linda立馬去轉告徐北，讓徐北給他回電話；緊接著，他開始耀武揚威地炫耀他是徐北的老子，linda得罪了他，不會有好下場。linda仍舊沒有回消息，徐立國就開始發瘋，說他在商界混了這么多年，就算現在落魄了，但他手上還能沒點人脈？他讓linda想清楚，到底吃不吃罪地起他，他今天能弄到linda的私人手機號，明天就能讓linda一家暴尸街頭。

        那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恐嚇語氣，看地蘇硯有些想笑。

        他太熟悉這種腔調了，典型的徐立國的風格。

        但找不到徐北，就威脅無關的小姑娘，這算什么本事？

        難怪今天linda臉色看著都不太對。

        蘇硯把手機還給linda，“拉黑。之后他要是再換號騷擾你，你就把我電話給他，讓他有事直接聯系我。”

        linda抿唇，“這這可以嗎？”她總感覺徐立國是個燙手山芋，不是善茬，不好對付。

        蘇硯讓她照做，“昨晚被嚇到了吧？這樣，你回去休息兩天，我讓人給你批假，帶薪。”

        linda說沒事兒，她還能撐得住。

        蘇硯安慰了她幾句，linda神色好轉了些，起身離開辦公室要去工作，蘇硯在她身后叫住他，問她，“對了，他今天幾點來的？”

        linda瞪眼，“他？您說誰啊？”

        蘇硯失笑，舔了下唇，說，“徐北，你們徐總。”

        linda覺得今天的蘇硯哪里怪怪的，尤其是提到徐總的時候，“啊，徐總今天還沒來呢，我剛才去他辦公室看過，沒見到人呀。您有事兒找他嗎，需要我等下代為轉達嗎？”

        蘇硯握著筆的手一頓，笑意有所收斂，“沒事兒，你去忙吧。”

        linda走后，蘇硯轉了轉手中的筆。

        徐北那么早從他家離開，卻沒來公司，那他是去哪兒了？

        -

        中午午休，蘇硯助理敲門，問要不要幫他去餐廳帶飯上來？

        公司有自營的餐廳，給員工們提供早中晚三餐，蘇硯平時也不驕矜，大多數時間都跟著員工們一起吃食堂。

        只是每每到了午餐點，餐廳都是人山人海。有時候，他怕排隊麻煩，就辛苦助理吃完飯后，幫他打一份帶上來。

        蘇硯搖頭，“今天就不麻煩你了，你快去吃飯吧。”

        助理姓王，跟了蘇硯多年，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平時相處的也不錯。王助理應了聲，“好嘞，那我就先下去吃飯了，蘇總你也記得按時吃飯啊。”

        蘇硯，“你也是。”

        等王助理走后，蘇硯處理完手頭的工作，他走到徐北辦公室，敲門，“要一起去吃飯嗎？”

        徐北低頭簽文件，沒看他，“等下還有個會。”

        “什么會要這個點兒開？”蘇硯蹙眉，抬手看了眼手表，確定現在是午休時間，并非工作時間。

        徐北手上動作未停，卻沒說話。

        “那你先忙，忙完我們在去吃飯。”蘇硯頓了頓，退出徐北辦公室。

        蘇硯回到自己辦公室，隨便點了個電影，打發時間。

        電影質量一般，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拖動著進度條，興趣乏乏。

        中途，蘇硯手機響個不停，他撈起來一看，是高中班群。

        南城高中學生，大多都是從本部的初中升上來的。

        尤其是蘇硯他們高中班級作為重點班，基本是直接將初中的某個重點班給全盤端了上來。

        相當于大家在一起當了六年的同學，感情很好。

        這次鬧騰的群是班群的北城分部，里面是目前在北城定居的同學，十幾號人。

        徐北一向都不怎么和他們玩，自然沒在這個群里。

        本次話題發起人是顧正。

        顧正是他們班里唯一一個現在還在搞學術的。他學的是化工，大三就出國深造了，最近剛讀完博士，目前聽說是被北城某高校聘去當教授。

        -讀完博士再改名：親愛的朋友們，我回國的票終于訂下來了！預計本周六上午抵達北城，要不要約一波~~~【勾引】【勾引】

        下面的回復都在和他唱反調，說忙；說不約；說他顧正又不是國家總統，有什么好見的，讓他自己打個車回家算了。

        蘇硯在下面跟隊形，說沒空。

        顧正也沒生氣，他在群里扔了個紅包。

        一群人去搶紅包，蘇硯跟著點開，一不小心就搶了個手氣最佳。

        顧正將紅包領取情況截了個圖，重點圈出了手氣最佳的蘇硯。

        -讀完博士再改名：那就這么定了，就讓班長來接我。

        說著，他了下蘇硯，并配了兩個親親的小表情。

        蘇硯和顧正，相比其他人關系是要更親厚一些的。

        除了同學，兩人還是鄰居，從小一起玩到大，關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蘇硯相信，就算他今天沒拿手氣最佳，顧正也能找出一百個借口，讓他去機場接他。

        雖然知道顧正是在開玩笑，但蘇硯看著屏幕上的兩個親親，還是無聲地嘖了下。

        他瞥了眼辦公室大門的方向，莫名就有點心虛，害怕徐北突然進來，看到他的消息。

        蘇硯回給顧正一個貓貓抬腳飛踢的表情包。

        -蘇硯：你要是這么惡心的話，你還是找別人去接你吧。

        兩個親親表情被撤回。

        -讀完博士再改名：那你記得來接我啊，周六上午十點，北城老機場。【委屈】【委屈】

        -蘇硯：好的。

        下面同學跟著起哄，說什么顧正討人嫌，顧正舌戰群儒，跟他們打嘴仗。

        全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大家鬧起來時，還是沒個正行。

        半小時后，徐北還沒來叫蘇硯吃飯，蘇硯卻有些餓了。他收起手機，起身想去找徐北，卻在徐北辦公室外撞到了linda。

        linda手上還提著某五星酒店的外賣餐盒，看樣子是要送進徐北辦公室。

        只是那餐盒看著不算太大，蘇硯吃過他家的外賣，對他家有些了解，眼前這個外賣包裝的尺寸，更像是一個單人餐的份量。

        見到蘇硯，linda停腳和他打招呼。

        蘇硯掃了眼餐盒，“誰點的？”

        “徐總自己點的啊。”linda如實回答，她對著蘇硯從不設防。她壓低聲音，對著蘇硯玩笑道，“我是想給徐總點來著，但你也得看我點不點的起他家外賣？”

        “但我要是那天能點的起了他家外賣了，我肯定第一時間給先給你點。”

        蘇硯沒接她的話茬，只問，“單人餐？”

        linda剛想點頭說是，但見蘇硯神色不太對，她腦子轉了圈，說了個活話，“單不單人餐的我不知道，但反正好像和平時點的沒差。”

        蘇硯沒說話。

        linda怯怯，“蘇總，怎么了嗎？”

        “沒事兒，你去送你的吧。”蘇硯瞥了眼徐北辦公室的門，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蘇硯坐電梯去到餐廳時，已經過了飯點，餐廳剩下的都是些殘羹冷飯。

        看著那層冷掉凝結起來的油花兒，他實在提不起來什么胃口。

        餐廳負責人見他來了，連忙從后臺迎出來，說要不要給他再開個小灶？

        蘇硯拒絕，沒讓負責人去麻煩廚師，他則坐電梯下了樓。

        公司樓下有家金拱門，蘇硯點了個單人套餐。

        漢堡薯條可樂，一個巧克力派，還有一對炸翅。

        餐點很快上齊，蘇硯拆開漢堡吃了兩口，覺得有些膩得慌，實在是吃不下了。

        他忍著沒浪費，將漢堡吃完，又去前臺要了個打包袋，將那些完全沒動過的食物裝起來，帶回了辦公室。

        -

        晚上下班，蘇硯繞到徐北辦公室前看了眼，里面漆黑一片。很明顯，徐北早就走了。

        蘇硯收回目光，拿著車鑰匙離開。

        等蘇硯開車到家時，已經八點多了。

        停車場沒見到徐北，家里也沒有到徐北的人影。

        電話響起，蘇硯掃了眼，是個陌生號碼，他點開接聽。

        “蘇硯，好久不見啊。”

        “你還挺有種的，還敢讓人把你電話號碼給我。”

        略帶滄桑的中年男音，不屑的語調。

        是蘇硯印象里的徐立國了。

        大概是徐立國又去騷擾linda，linda不勝其煩，便將他的電話給推了過去。

        蘇硯將手機開了免提，一邊換拖鞋，一邊回他的話，

        “徐北說了他不接你電話，生活費也沒有其他商量空間。我之所以肯接你電話，只是警告你不要再去騷擾其他人。”

        “呵。”

        徐立國在電話那頭發出短促的一聲笑。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不過就是徐北養的一條狗，你也敢這么和我說話？”

        蘇硯看了眼手機，

        “那你呢，是被自己親兒子趕出家門的喪家犬？”

        他語氣放得很慢，確保徐立國能仔細聽到他說的每一個字。

        徐立國還在笑，

        “幾年沒見，你小子可以了啊，都敢和我叫板了。幾年前怎么不見你有這魄力？慫跑兒。”

        “看來現在是有人給你撐腰了，底氣硬了唄。”

        “誒，但你說你這么聰明，是真不懂，還是假裝看不懂徐北只是拿你當槍使？”

        “就這，你都還愿意跟在他身后，給他當狗啊？”

        門鈴響起，不輕不重地掩過了徐立國的后幾句話。

        可就算完整聽到這話，蘇硯也壓根不會將他的屁話放在心上。

        蘇硯轉頭看了眼屋門方向，眸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起身，前去開門。

        “情況就是這樣，你不要再去騷擾其他人，掛了。”

        手機放下一瞬，蘇硯開門，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他笑道，“今天怎么按門鈴，是沒帶鑰匙”

        他的后半句話被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門口站著的是一位外賣小哥。

        不是徐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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